熟悉的楼道，熟悉的防盗门。
我下意识地想掏钥匙，手却穿过了口袋。
一种巨大的悲凉瞬间攫住了我——我连回家的资格都没有了，现在我是个需要“穿墙”的客人。
我穿过门，家里灯火通明。
我妈没睡。
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，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铁皮桶，里面正熊熊燃烧着火焰。
她一边烧，一边拿着手机念念有词，像是在做直播带货。
“家人们，这款‘地下通宝’汇率最好，下面公认的硬通货……还有这个，‘冥府别墅’带花园和车位，现在下单享受‘头七’折扣……”
我凑近一看，她手机屏幕上真是某个诡异的购物网站，分类栏写着“冥币金融”、“阴宅地产”、“交通工具”、“仆人丫鬟”……
我感觉我的魂儿都要裂开了。
“妈……”我尝试着喊了一声。声音空洞，带着回响，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我妈毫无反应，专注地盯着火苗，计算着燃烧效率。
黑无常的声音通过“幽冥通”APP的内部语音频道在我耳边响起，带着十足的讥讽：“傻小子，凡人听不见你说话。给你开了个‘托梦通道’，一分钟耗你一年阴德，慎用！想让她听见，得靠这个——”
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个新功能：【显形摄像】。说明是：短暂将魂魄形态投射至阳间电子设备。
“给你妈手机来个弹窗惊吓会不会？”黑无常在线教学。
我深吸一口阴气，锁定我妈的手机。
启动【显形摄像】。
下一秒，我妈手机屏幕上正在浏览的“豪华纸扎游艇”商品页面猛地一黑，我的脸赫然出现在屏幕正中，惨白，半透明，还带着死后虚弱的绿光。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我妈吓得一声尖叫，手机直接扔了出去，啪嗒掉在地毯上。
屏幕里我的脸也跟着晃了晃。
“妈！是我！”我趁着她震惊的功夫，赶紧用掉一年阴德，开了【托梦通道】。
“小……小伟？”我妈惊魂未定，看着地上手机屏幕里我的脸，又看看四周，“你……你回来了？是信号不好吗？怎么卡在手机里了？”
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见鬼的恐惧，而是担心我的“显示效果”和“传输稳定性”。
“妈！我没卡！我死了！我已经死了！”我趁着阴德燃烧，语速飞快，“你看清楚！我现在是鬼！鬼你懂吗？就是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用考编也不用买油车电车的那种！”
我妈愣了几秒，突然一拍大腿：“哎呀！我就知道！下面肯定通讯落后！所以妈才给你烧最新款的手机！苹果华为小米都烧了！还烧了三个充电宝！你收到没？信号好不好？5G支不支持？”
我差点一口阴血喷出来。
“妈！重点不是这个！”我几乎是在嘶吼，“重点是我死了！你能不能别再给我安排任务了？我不想在下面考公务员！我也不想看楼盘！我更不想比较纸扎的电车和油车哪个更省钱！我就想……我就想安安静静地当个鬼，躺平！啥也不干！你懂吗？！”
我妈听着我的话，脸上的惊慌慢慢褪去，转而浮现出一种我活了二十多年最熟悉、也最恐惧的表情——不赞同和准备开始说教的表情。
“小伟，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？”她皱起眉，语气严厉起来，“就是因为你活着的时候有这种躺平的想法，才会……才会那么年轻就没了！这就是教训啊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