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里一紧，一股源自本能的愧疚感淹没了我：“她……她怎么样了？”
“伤心是伤心，”黑无常冷哼一声，语气变得无比讥讽，“就是伤心的方式有点别致。”
他大手一挥，空中浮现出人间的景象——我的墓碑前。
我妈正拿着一叠厚厚的宣传单，一边烧，一边哭诉：
“儿啊，下面竞争大，买房了没？听说酆都房价也涨得厉害……妈给你烧几个楼盘广告下去，你有空去看看户型……”
“还有啊，下面估计也得考编吧？稳定！妈给你烧点‘地府公务员考试真题大全’……你争点气，别老是临时抱佛脚……”
“对了，交通咋样？妈给你烧辆纸车……哎哟，汽油贵不贵？要不还是烧辆电瓶车吧？省油钱……”
她烧得极其认真，一边烧一边计算着哪样更划算，仿佛我不是死了，只是去了一个物价更高的偏远地区留学。
我看着那堆“楼盘广告”、“真题大全”和“电瓶车”，刚刚对老板的愤怒瞬间被一种更深、更无力的悲哀取代。
我活着的时候，她担心我找工作、买房子、找对象。
我死了，她还在担心我买房、考编、省油钱。
我的生死，似乎只是换了一个她需要操心和控制的赛道。老板榨干我的生前，我妈计划着我的死后。
我忽然觉得，我好像从来没真正活过，也从来没真正死透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！”黑无常看着我扭曲的灵魂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，“妙啊！真是太妙了！这边一个让你死了都得加班，那边一个让你死了都得考编省油钱！你们阳间的人，真是把‘卷’字刻进骨灰盒里啊！”
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（如果鬼有眼泪的话）。
笑完，他猛地止住，一脸肃容地拍了拍我的肩。
“小子，你这班是加不成了，你这辈子最大的KPI还没完成。”
我懵了：“什么KPI？”
“让你妈闭嘴！”黑无常一字一顿地说，“让她别再对你的人生——哦不，鬼生——指手画脚！这比什么狗屁项目重要一万倍！”
“我……我怎么做？”我一片茫然。
“简单。”白无常合上生死簿，微微一笑，露出尖尖的虎牙，“我们给你批个‘头七探亲假’，你回去一趟。”
黑无常补充道：“记住，任务只有一个：治治你妈那控制欲！让她知道，你死了，你的鬼生也是你自己的！治不好……”
他狞笑一声，晃了晃手里的锁魂链。
“我就亲自上来，把她也接下去。让她亲自跟阎王爷解释解释，烧纸电瓶车是不是比纸汽车更环保！”
二
“头七探亲假”批得很快。
黑无常办事雷厉风行，显然是被我老板和我妈气得工作效率空前高涨。
他没给我任何法宝或神通，就给了我一个二维码。
“扫这个，下载地府官方APP‘幽冥通’，用魂号登录。给你开了个临时直播权限，频道就叫‘阳间奇葩大赏’。老子倒要看看，你妈还能整出什么花活。”
白无常在一旁贴心补充：“直播打赏功能给你关了，免得说你搞阴阳两界腐败。纯纪实频道。”
我就这样，揣着一部凡人看不见的“鬼手机”，带着地府两位爷的KPI，浑浑噩噩地飘回了家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