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轻轻合上,铜铃又哑巴似的响了一下。
工作室里彻底安静下来,只剩下我和台上这片沉寂的、残破的龙云。
2 血迹咒文
雨后的微光透过玻璃,落在那些金线上,跳起一点一点幽暗的光。
我洗净手,点了炷淡香,让心神沉静下来。然后才戴上手套,拿起放大镜,凑近去端详这帝王的衣衫。
触手冰凉,一种沁入骨髓的凉,仿佛不是丝织物,而是某种冷玉。岁月的磨损显而易见,虫蛀、霉斑、丝线老化脆裂。但那些深褐色的污渍……我小心地用脱脂棉蘸了蒸馏水,在极不显眼的角落轻轻擦拭了一下。
放大镜下,那污渍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层次感,最外层是普通的泥污,但内里……却暗红发黑,渗透进丝线的每一根纤维,甚至带着极其细微的、结晶般的颗粒。
是血。
而且是极大量的、浸染了无数次的血。
这血污之下,在一些经纬交织的节点,用几乎与丝线同色的暗金线,绣着一些扭曲的、绝非装饰花纹的符文。
它们极小,极隐蔽,藏在龙鳞的缝隙、江崖的转折里,构成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脉络。
这绝不止是一件简单的龙袍。它经历过什么?它的主人是谁?那客人反复强调的“不必圆满”,似乎藏着更深的机锋。
工作不易。丝线脆得一碰就断,我得用特制的药水先小心浸润软化,再一根根梳理。
那些符文所在的位置尤其棘手,既要清理污垢,又不能损毁那些诡异的绣线。
我全神贯注,眼睛酸涩,脖颈僵硬,世界里只剩下放大镜下的方寸之地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。我沉浸其中,窗外天光云影,昼夜交替,都模糊成了背景。
我对它说话,像对个老友,有时也抱怨它的棘手。
它沉默着,但那冰凉感,那血污和符文带来的心悸,始终萦绕不散。
怪事开始悄悄发生。
通常是深夜,万籁俱寂。我伏案太久,抬头活动脖颈时,眼角余光似乎瞥见那龙袍的袖口动了一下,像是有人刚刚缩回了手。
要么就是感觉背后有人站立,猛地回头,却只有满架子的破损古董静默地看着我。
有一次,我清晰地听到一声极轻极沉的叹息,从那龙袍的方向传来,带着说不尽的疲惫和苍凉。
我告诉自己,是太累了,神经紧张。
那天晚上,子时刚过。我忘了关窗,一阵穿堂风吹过,工作台上的灯闪烁了几下。
我正缝补龙袍腋下的一处破损,用的是找遍库房才配上的旧金线。
忽然,那龙袍无风自动。
它不是被风吹起的那种动,而是……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,将它披挂了起来!
明黄的缎子陡然间充盈、挺拔,肩部撑开,袖管垂落,下摆舒展。五爪金龙在灯光下骤然鲜活,鳞甲翕张,龙眸欲睁!那上面的血迹仿佛在流动,符文在暗金线里灼灼发光。
我骇得连连后退,脊背撞上冰冷的博古架,一个陶俑摇晃着差点摔下来。
3 幽魂现身
那立起来的龙袍,缓缓转向我旁边的一面巨大的落地更衣镜。
镜子里,没有映出我的工作室景象。
里面是一片朦胧的宫殿背景,烛火摇曳,一个穿着这同一件龙袍的男人背对着镜子,负手而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