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头,透过模糊的车窗,看着我那间被粗暴搜查过的工作室消失在雨夜深处,心里一片冰凉混乱。
我被带进了一间询问室。灯光白得刺眼,墙壁是隔音的软包,只有一张桌子,两把椅子。没有窗户,分不清白天黑夜。
询问持续了很久。同样的问题,反复地问,从不同的角度,带着不同的暗示。
李闯时而冷静,时而咄咄逼人。
我坚持着我最初的说法,只承认收了东西,准备修复,然后它莫名自燃成灰。关于客人,我表示一无所知。
他们给我看了龙袍的图片——并非实物,而是一张极其模糊的黑白照片翻拍件,只能看出一个龙的轮廓和明黄的底色。问我是不是这件。我点头。
他们问我是否注意到龙袍上的特殊印记或者破损。我说有破损和污渍,没注意特殊印记。
他们问我那个客人是否提及龙袍的来历或用途。我说没有。
我的手机被收走了。他们试图恢复我和那个客人的通话记录——当然一无所获,我根本没见过他使用手机。
时间在令人疲惫的拉锯中流逝。我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。
掌心里,那枚藏起来的龙鳞隔着衣料,散发出一种持续的、微弱的冰凉感,奇异地让我保持着一丝清醒,没有在车轮战般的询问中彻底崩溃。
后来,询问暂停了。李闯出去了,留下我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。
7 灰烬之谜
绝对的安静压得人耳膜嗡嗡作响。
不知过了多久,门开了。李闯走进来,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,甚至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和……挫败感?
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不同制服的老人,年纪约莫六十,头发花白,戴着眼镜,气质儒雅,但眼神锐利,一看就是长年跟极其精密的物件打交道的人。
“这位是秦教授,国内顶尖的纺织品文物保护专家,也是我们的特聘顾问。”李闯介绍道,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尊重。
秦教授对我微微点头,没有多余的寒暄,直接坐在我对面,打开随身带来的平板电脑。他调出几张图片,正是我工作台那堆灰烬的高清显微照片。
“霁师傅,”秦教授开口,声音平和却极具穿透力,“这些灰烬的样本,我们做了初步的显微观察和成分分析。结果……非常奇怪。”
他推了推眼镜,指着图片:“它的成分与那件龙袍本身的丝织品、金线成分完全吻合。但是,它的碳化模式……绝非普通燃烧甚至高温焚毁所能形成。没有任何助燃剂残留,更像是……一种从内部开始的、瞬间的、彻底的分子级崩解。”
他抬起眼,目光透过镜片看着我:“理论上,现有的任何技术手段,都无法在不对周围环境产生任何热辐射和物理影响的情况下,将一件如此体积的织物瞬间达成这种状态的崩解。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。”
我屏住呼吸,听着他用最科学的语言,描述着最不科学的现象。
“而且,”秦教授切换了一张图片,是那几块盒子碎片的显微图,“包裹它的丝绒盒碎片,其碳化痕迹显示,它承受了一种极其短暂却无法想象的高温,但这种高温同样没有传递性,只作用于盒子本身与龙袍接触的极表层。这……无法解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