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苏婉仪手中的茶盏猛地一颤,几滴茶水溅在绸缎裙摆上,晕开暗色的水痕。她慌忙掏出丝帕擦拭,却将帕子绞得死紧:“沈先生……他近日忙着给报社撰稿,怕是没空来听戏了。”

林晚晴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瞳孔刹那的收缩。她放下茶杯,指尖有意无意地叩击桌面,节奏竟与沈星河书房那架老式座钟的钟摆声惊人相似。苏婉仪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一瞬,耳尖泛起薄红。

“对了,”林晚晴突然起身,踱步至窗边。窗外梧桐树影婆娑,树梢处有只黑猫正盯着二楼某个方向,“我今日路过沈公馆,见后院柴房堆着些新劈的柴,可那斧子却锈迹斑斑。沈先生平日最是讲究,怎会容得下这般疏漏?”

苏婉仪背对着她,正将一幅卷轴缓缓展开。林晚晴瞥见那画中女子眉眼间竟有几分自己的神韵,只是衣襟处绣着朵血红色的虞美人——这分明是半年前自己为《霸王别姬》设计的戏服纹样。

“许是下人偷懒罢。”苏婉仪的声音有些发涩,她快速卷起画轴,动作间露出藏在卷轴里的金属物,寒光一闪而过。

林晚晴的心猛地揪紧。那物件她再熟悉不过——是地下工作者传递密信用的特制钢筒,顶端刻着朵半开的梅花,与沈星河书房案头那方梅花镇纸的雕纹如出一辙。

“师妹,我总觉得沈先生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古怪。”林晚晴转身直面苏婉仪,目光如炬,“你与他,究竟在谋划些什么?”

苏婉仪突然轻笑出声,将钢筒重新塞回卷轴夹层:“师姐多虑了。沈先生不过是个落魄文人,能翻起什么浪?”她靠近一步,发间茉莉香气愈发浓烈,压低声音道,“倒是师姐您,最近频繁出入沈公馆,莫不是……动了凡心?”

林晚晴刚要反驳,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!她迅速扑向窗边,只见那只黑猫正从二楼阳台跃下,爪间赫然抓着半截烧焦的密信,上面残留着几个模糊的墨字:“货已到码头,速取……”

苏婉仪脸色煞白,抢在林晚晴之前冲下楼去。林晚晴紧随其后,却在转角处瞥见楼梯暗处沾着片带血的梧桐叶——那叶片边缘的锯齿形状,与沈星河书房窗棂木雕的纹路完全吻合。

夜色渐浓,林晚晴站在洋楼门前,望着苏婉仪驾车绝尘而去的方向若有所思。远处钟楼传来悠扬的钟声,与沈公馆那座老座钟的走时误差,恰好是十二分钟——足够完成一次精准的密信传递。

她摩挲着手中那枚从碎玻璃上捡到的梅花形金属残片,月光下,残片边缘的锯齿状缺口泛着冷光。这缺口,与沈星河书房那方端砚的缺角,终于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。

暗流涌动的沪上夜色中,林晚晴知道,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。而前方等待她的,或许将是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。

3

沪上入秋,夜风裹挟着黄浦江的腥咸,在法租界狭窄的弄堂里穿行。沈星河猫着腰紧贴砖墙,怀里的测绘仪器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。远处巡捕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他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——地图上日军新炮兵阵地的坐标还差最后两个数据点。

“沈先生,这边!”暗处突然传来一声压低却熟悉的呼唤。沈星河抬头望去,陈默那张布满胡茬的脸在月光下若隐若现,他正趴在屋顶,腰间别着的酒葫芦在夜风中轻轻摇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