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星河猫腰闪进陈默藏身的阁楼，透过斑驳的窗棂，炮兵阵地铁丝网后的探照灯正来回扫过。他迅速摊开军用地图，铅笔尖在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：“坐标北纬31°23′，东经121°29′……不对，角度偏差了三度！”
“沈先生，您再测准些，俺去引开鬼子！”陈默扒开瓦片，露出下面巡逻的日军小队。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土制炸药，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。这炸药是他用猎户打山猪的法子配的，威力虽不及军火，但动静足够大。
沈星河的笔尖顿了顿，他抬头看向陈默，这个总爱拎着酒葫芦说笑的粗犷汉子，此刻眼里竟透着少见的凝重：“陈默，引开他们后立刻去安全屋，别回头。”
“俺知道规矩。”陈默咧嘴一笑，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，“您就瞧好吧！”话音未落，他已翻身跃下屋顶，落地时故意踩碎一片瓦片。
“谁在那里！”日军哨兵举枪大喊。陈默扯着嗓子吼出句俚语：“爷爷在这儿拉屎，你们要一起闻闻吗！”随即点燃炸药引线，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。爆炸声在弄堂尽头炸响，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。
沈星河的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，铅笔在纸上画出急促的线条。炮兵阵地的轮廓在他笔下逐渐清晰，最后一点坐标终于落定。他迅速将地图卷起塞进防水油布，正要起身撤离，却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八嘎！通通搜捕！”日军小队长暴怒的吼声近在咫尺。沈星河心头一紧，推开阁楼暗门跃上屋顶。月光下，他瞥见陈默正被三四个日军围在巷口，背上插着支刺刀，鲜血顺着衣襟滴滴答答落在地上。
“沈先生，快……快走！”陈默嘶哑的声音传来，他猛地推开最近的日军，却被刺刀再次贯穿左肩陈默踉跄着靠在斑驳的砖墙上，后背的枪口正汩汩冒着热血。雨点砸在脸上，他却咧嘴笑了，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，恍惚间又想起老家的山岗——爹娘总说，猎户的血性，得用在刀刃上。
“沈先生那副书生骨头，能扛得起这乱世吗？”他苦笑一声，望着远处沈星河突围的方向。酒葫芦在怀里发烫，里头藏着最后一瓶烧刀子，本想着等胜利了，要和老大痛饮一场……可现在，怕是没这福分了。
“娘的，便宜你们这群小鬼子了！”他猛地扯开衣襟，露出腰间密密麻麻的手榴弹。手指颤抖着摸索引线，心里却异常平静：“爹，娘，儿子今儿个……算是替你们报了仇了。山河永在，儿子先走一步了！”
最后关头，他仰天大吼：“老大，替俺看看那大好河山啊——”，沈星河的瞳孔骤然收缩，他刚要冲过去。
日军小队长举枪瞄准陈默的瞬间，陈默突然大笑起来，他扯开衣襟露出缠满全身的炸药引线：“小鬼子们，爷爷陪你们玩个大的！”火光再次冲天而起，沈星河被气浪掀翻在地，耳中嗡鸣不绝。
烟尘散去，沈星河挣扎着爬起，怀中测绘图纸已被血水浸透。他踉跄着跑到爆炸现场，只找到半截烧焦的酒葫芦，葫芦口还残留着没喝完的烧刀子。沈星河握紧葫芦，指尖深深掐进掌心，血珠顺着葫芦纹路蜿蜒而下，在地图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