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翌日清早,她是被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活活钉醒的。

宿醉的头疼海浪般拍打着太阳穴,她勉强睁开一只眼,模糊的视线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。男人穿着挺括的墨绿军装常服,肩章凌厉,正半倚在床头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像是结了冰的深潭。

阮蓁蓁眨眨眼,再眨眨眼。

视线下滑,掠过男人线条冷硬的下颌,敞开的领口处一段锁骨干净利落,再看看这间完全是冷硬军旅风格的陌生房间。

她猛地坐起身,锦缎薄被滑落,发现自己昨晚那身珍珠白的洋装皱得不成样子,但好歹还穿在身上。

电光石火间,酒彻底醒了。

闯大祸了。这地界,这气场,眼前这位,八成是那个刚驻防北平、声名赫赫——关键是据说脾气极差、能止小儿夜啼的军阀少帅,霍屹东。

全北平未婚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兼头号不敢惹人物。

阮蓁蓁脑子飞速旋转,堪比她拆装最熟练的勃朗宁。三秒之内,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骤然成型,压过了那点微末的惊慌。

她忽然伸手,快如闪电地从床头柜上摸到那把她睡前把玩的勃朗宁——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——咔哒一声上了膛,冰凉的枪口精准地向前一送,轻轻挑起了男人线条紧绷的下巴。

霍屹东眸色骤然一沉,杀机隐现。

却见那持枪的姑娘,一头乌发乱糟糟披散着,明明姿态狼狈,偏偏一双眼睛亮得惊人,带着一种破罐破摔、豁出去的洒脱和……一本正经?

她清了清嗓子,试图让宿醉后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更有说服力:

“兄弟,”阮蓁蓁开口,语速快且清晰,“事已至此,流言杀人。我看你也是个怕麻烦的主儿。不如这样,协议婚姻了解一下?互不干涉,各自精彩,必要时联手堵堵悠悠众口。期满一拍两散,童叟无欺,怎么样?”

霍屹东下颌在那冷硬的枪口下微微动了动,眼底的冰层裂开一丝难以置信的纹路,随即化为更深的讥诮。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,从喉咙里逼出一声冰冷的笑:

“阮七小姐,”他慢条斯理地开口,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,“你怎知本帅……不打算直接‘退货’?”

枪口下的皮肤传来细微震动,阮蓁蓁手腕极稳,心里却咯噔一下。退货?那不行!她阮蓁蓁丢不起这人!协议婚姻顶多是段“风流轶事”,被少帅“退货”那可就是彻头彻尾的“事故”了!

她正欲强词夺理,霍屹东却已猛地抬手,格开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她腕骨一酸。他翻身下床,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,头也不回地冷声道:“收拾好,滚出去。昨晚的事,若有一个字泄露……”

话没说完,但背后的杀意足够清晰。

阮蓁蓁揉着手腕,看着他高大冷硬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,撇了撇嘴。

行,退货是吧?霍少帅,路走窄了。

协议婚姻的提案被单方面暴力驳回,阮蓁蓁本着“你不仁休怪我不义”的原则,准备将此事定性为“一次微不足道的走错门事件”,抛之脑后。

谁知几天后,霍家那位老夫人不知从哪个碎嘴的下人那里听到了风言风语,亲自登了阮家的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