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故弄玄虚!”
我没理会。
我的世界里,只有琴弦。
我深吸一口气,手指落了下去。
我弹的,依然是“乱葬岗”。
琴声一起,台下的哄笑声瞬间就没了。
我能感觉到,空气都凝固了。
我的琴声,带着他们回到了那个雨夜。
他们“看”到了尸体,闻到了血腥味,听到了野狗的咆哮。
一个小孩被吓得“哇”一声哭了出来。
曲子到高潮的时候,我甚至听到前排有几个胆小的,椅子一响,跑了。
一曲结束。
全场死寂。
过了足足有十几秒,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。
“我的天!这弹的是什么!吓死我了!”
“可不是嘛!我感觉后脖颈子现在还凉飕飕的!”
“这哪是弹琴,这是在招魂啊!”
老常在台上笑得合不拢嘴,打赏的铜板像下雨一样往台上扔。
从那天起,“常乐班有个藏在屏风后的怪物琴师”这个名声,就在江湖上传开了。
我们走到哪儿,都有人专门来看我的“招魂曲”。
他们叫我“屏风鬼师”。
我不在乎。
鬼就鬼吧,我本来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。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。
我弹琴,赚钱,吃饭,睡觉。
我很少说话,大部分时间都在听。
听戏班子的人聊天,听街上的小贩叫卖,听那些茶馆里的说书人,讲着天下大事。
有一天,我听到了一个名字。
秦书律。
“哎,你们听说了吗?当今圣上,把那位‘天下第一琴师’秦书律,请进宫了!”
“那可不是嘛!听说秦公子一曲《百鸟朝凤》,弹得是天花乱坠,连宫里的凤凰都跟着叫唤了!”
“真乃神人也!”
我端着茶碗的手,停在半空。
秦书律,你混得真不错啊。
都混到皇帝面前去了。
红姑坐在我对面,看我脸色不对,问:“阿弦,怎么了?”
我摇摇头:“没什么。”
心里却在冷笑。
凤凰?
秦书律,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,能引来几只麻雀就不错了。
还凤凰。
你弹的,不过是我不要的残羹剩饭。
真正的《百鸟朝凤》,你连皮毛都没摸到。
真正的《百鸟朝凤》,不是弹给皇帝听的,是弹给天地听的。
你用我的曲子骗来的荣华富贵,坐得安稳吗?
你夜里睡觉,会不会梦见我,梦见那个被你扔在乱葬岗的瞎子师妹?
你最好每天都做噩梦。
因为,我很快就要来找你了。
我把茶碗放下,站起身。
“班主,我想换一把琴。”我说。
老常愣了一下:“这把不好吗?”
“不好。”我说,“它太温柔了,杀不了人。”
5
老常最终还是给我换了琴。
他托人从一个没落的官宦人家收来一把旧琴,据说是前朝的物件,叫“惊鸿”。
琴是好琴,铁木所制,音色沉郁,带着一股子金石之气。
正适合我。
我的琴声,也一天比一天更冷,更利。
常乐班的名气,也因为我这个“屏风鬼师”,越来越大。
我们不再是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野班子了,开始有大户人家请我们去府上表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