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,我们被请到了苏州知府的府上,给知府大人贺寿。
知府姓钱,是个附庸风雅的胖子。
宴会上,宾客云集。
我照例坐在屏风后面。
红姑唱完,轮到我。
我弹了一首新曲子。
这首曲子,没那么重的杀气,反而多了一丝悲凉和怀念。
我怀念的,是师父。
一曲弹完,满堂喝彩。
突然,一个有点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“这曲子……怎么听着有点耳熟?”
我心里一动。
只听另一个人说:“刘兄何出此言?如此神曲,平生仅见啊。”
那个姓刘的说:“你们不觉得,这曲子的风骨,和当今那位‘天下第一琴师’秦书律公子的《百鸟朝凤》,有几分神似吗?都是那种……大气磅礴,引人入胜的感觉。”
马上有人反驳:“胡说!秦公子的曲子是仙乐,这曲子是鬼乐,怎么能一样!”
“不一样,不一样,但就是感觉……根儿上是一样的。”
我坐在屏风后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当然一样。
因为都是我写的。
那个姓刘的,耳朵还挺尖。
只听钱知府打着哈哈说:“刘大人喝多了吧。来来来,喝酒,喝酒!”
话题就这么被岔开了。
但这件事,给我提了个醒。
秦书律的名气太大了。
他用我的《百鸟朝凤》奠定了地位,天下人都认定了那种风格是他的。
我弹得再好,只要风格相似,别人就会觉得我是在模仿他。
一个藏在屏风后的“鬼师”,模仿名满天下的“琴仙”。
说出去,只会惹人耻笑。
甚至,可能会被秦书律反咬一口,说我偷师。
这个世界,就是这么不讲道理。
谁名气大,谁就占着理。
我必须想个办法。
一个能让他身败名裂,永世不得翻身的办法。
回到戏班的住处,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
我把我和秦书律从小到大的事情,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。
他喜欢什么,他害怕什么,他的优点,他的缺点。
他的优点是,他很会包装自己,温文尔雅,风度翩翩,很能唬人。
他的缺点是,他基本功不扎实,而且,他没学全真正的《百鸟朝凤》。
师父当年教我的时候,是手把手教的。
而他,只是在一旁偷听。
《百鸟朝凤》这首曲子,明面上只有九段。
但其实,还有第十段,也是最关键的一段,叫“凤鸣”。
这一段,师父只对我一个人说过。
他说:“‘凤鸣’一出,风云变色。不到万不得已,不可轻易示人。”
秦书律,他不知道。
他弹的,是个残缺品。
这就好办了。
我需要的,只是一个机会。
一个能和他同台竞技,当着天下人的面,揭穿他的机会。
这个机会,什么时候会来呢?
我坐在黑暗中,静静地等着。
我知道,快了。
因为,皇帝的寿辰,就快到了。
6
机会说来就来。
那天,我们在杭州城里演出。
突然,街上一阵骚动,官兵开道,一个太监拿着一卷黄色的东西,在城门口的告示栏上贴着。
是皇榜。
识字的人围上去念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朕六十大寿在即,欲普天同庆。特召天下奇人异士,共赴京城,献艺祝寿。凡有绝技者,皆可报名。钦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