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司的未来，依赖于更高效、更智能的系统运作。‘盘古’的学习能力和进化速度远超人类。它很快就能独立完成更多、更复杂的项目。”张薇的语气依旧平静，甚至带着一种宣讲式的笃定，“陈默，时代变了。公司需要跟上变化。你的贡献，公司会记住，并且给予足额的经济补偿。”
补偿。N+3。听起来不少。但买得起我过去十一年耗在这里的日日夜夜吗？买得起我刚刚那一刻的巨大欢喜和成就吗？买得起这种被人当做用旧了就扔的抹布一样的羞辱吗？
我看着张薇，看着这个我为之拼杀了多年的公司的一角，忽然觉得无比陌生和冰冷。所有的热情和归属感，在这一刻灰飞烟灭。
我直起身，不再看她。再多说一个字，我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。
“通知书。”我伸出手，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。
张薇似乎松了口气，赶紧把那份文件递给我。
我接过来，看也没看，直接翻到最后一页，在需要签名的地方，唰唰唰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——陈默。写得又快又狠，几乎要划破纸背。
我把签好字的文件扔回桌上。
“补偿金，麻烦财务按规定时间打到我卡上。我的私人物品，明天会来收拾。工作交接…”我顿了一下，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，“我想，有万能的‘盘古’在，应该不需要我多此一举了。”
说完，我转身就走。没有再说一个字。
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，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哒哒声，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回荡。背后的玻璃办公室里，张薇似乎说了句什么，可能是“保重”之类的屁话，但我没听清，也不想听。
我没有回头。
（三）
电梯一路下行，数字不断变换。金属轿厢壁光可鉴人，映出我苍白而失魂落魄的脸。口红还突兀地留在嘴唇上，像是一个蹩脚的讽刺。
脑子里乱糟糟的。一会儿是“启航”项目合同细节的碎片，一会儿是张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冰冷的“职能重叠”、“优化重组”，一会儿是“盘古”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，一会儿又是小圆那双充满崇拜的眼睛。
“签下三亿单子那天，我被AI取代了。”
这句话像弹幕一样在我脑海里疯狂刷屏。
电梯到达一楼，“叮”的一声轻响，门缓缓打开。大厅里灯火通明，前台小姐已经下班，只有保安站在门口。
我机械地走出去，傍晚温热的风扑面而来，带着城市特有的尾气和灰尘味道。外面车水马龙，人流如织，正是周末狂欢的开始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放松和期待，与我刚才一个小时的经历，仿佛隔着一个世界。
我站在写字楼门口，有点茫然。接下来要去哪儿？回家吗？那个我经常加班回去只是睡个觉的地方？
手机又在震动。这一次，是微信群。部门的群里，已经有人开始@我。
“@陈默 默姐！听说‘启航’搞定了？真的假的！太强了！”
“恭喜默姐！膜拜大神！”
“求默姐发红包！沾沾喜气！”
“下周必须让默姐请客！吃日料！放题那种！”
一条接一条，热闹非凡。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。
我看着那些跳跃的文字，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。手指悬在屏幕上方，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。我要怎么告诉他们？说你们默姐刚创造了奇迹，然后就立刻被扫进了历史垃圾堆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