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愣住了,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。
风声呼啸,吹起我的头发,也吹干了我没能流下的眼泪。
我死死地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重复。
“那篇稿子,每一个字,都不是我写的。”
03
沈既明脸上的表情,从震惊,到怀疑,最后定格为一片冰冷的审视。
“不是你写的?”他冷笑一声,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那篇报道署名‘姜杳’,稿件是从你的邮箱发出去的,连获奖感言都是你去念的。现在你告诉我,不是你写的?”
“是,都不是我!”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吼,“我的初稿不是那样的!我的稿子被人换掉了!”
“换掉了?”他逼近一步,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,“被谁换了?你有证据吗?”
证据?
我当然没有证据。
五年前,我只是个刚入行不久的实习记者,人微言轻。
那篇报道发出后,我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我的带教老师,也是当时深度报道组的主编,林薇。
林薇告诉我,我的初稿太过情绪化,不符合新闻客观性的原则,她只是“润色”了一下。
当我看到报纸上那篇完全颠覆事实,将沈既明钉在耻辱柱上的文章时,一切都已经晚了。
铺天盖地的新闻,让我成了年度新闻奖最年轻的获得者。
而沈既明,成了人人唾骂的罪人。
我去找林薇对质,她却拿出了我的实习合同,轻描淡写地说:“姜杳,你还想不想在这个行业干了?”
我想。
我做梦都想。
于是我选择了沉默。
这份沉默,像一根毒刺,在我心里扎了五年。
如今,被沈既明狠狠地拔了出来,连着血,带着肉。
“我没有证据。”我颓然地垂下头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但是沈既明,你要相信我。”
“相信你?”他笑了,笑声里满是悲凉,“我当初就是太相信你。我把所有人都拦在外面,只让你一个人进临时指挥部采访。我把我记录的救援日志都给了你。我甚至……”
他没有再说下去,但那未尽之语里的痛楚,却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。
我甚至,在那片地狱般的废墟里,交付了我的全部真心。
“姜杳,你是个好记者。”他看着远处的群山,声音飘忽,“你很会抓热点,很会讲故事。你把一个英雄拉下神坛,再踩上几脚,这个故事,多精彩。”
“我没有!”我无力地辩解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解释?”他猛地回头,死死地盯着我,“颁奖典礼上,你站在台上,风光无限的时候,你想没想过,我正在接受内部调查?你想没想过,周屿的父母跪在我面前,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的儿子?”
“我……”我想说,我想过。
那些日子,我夜夜被噩梦惊醒,梦里全是沈既明那双失望的眼睛,和周屿父母的哭声。
我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,发了无数条信息,可都石沉大海。
我去找他,却被拦在救援队大门外。
他们说,沈队长不想见任何人,尤其是记者。
尤其是,我。
我们就这样,隔着一篇报道,一座奖杯,一条人命,成了两个世界的人。
山海已平,人心难越。
“我解释了,你信吗?”我抬起头,迎上他刀子般的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