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闺女……”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，气若游丝。 “嗯。爸。我在。我回来了。”我赶紧凑过去，声音发颤。 “别……别怪人家……” 我心跳猛地漏了一拍，然后疯狂加速，撞得胸口生疼。 “福寿安康……那……那几个孩子……好……” 他喘着粗气，胸腔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，脸上却奇迹般地、艰难地扯出一点虚幻的，甚至可以说是满足的笑意。 “天天……来陪我说话……” “说的……比你电话里……多多了……”
轰——！！！ 我脑子里像被扔进了一颗炸弹。瞬间一片空白。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。只剩下他这句话。在我耳边无限循环。放大。 比你电话里多。 多多了。
这句话。 比医生的死亡通牒更残忍。 比那空荡荡的银行卡余额更诛心。 它像一把淬了剧毒、烧红了的尖刀，精准无比地捅进我心脏最脓烂、最不敢触碰的地方！然后狠狠搅动！ 把我这八年来所有的自以为是的付出、所有用忙碌构建的借口、所有虚伪的成就感，搅得粉碎！ 露出底下最不堪、最丑陋的真相——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！一个只会打钱的傻瓜！
他松开了手。头一歪。又陷入了昏睡。 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，就为了告诉我这个残酷的对比。 留我一个人。僵在那片惨白的光里。全身的血液像是先瞬间冻成了冰渣，下一秒又被点燃，烧起滔天大火！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尖叫！
裘万金！“福寿安康”！ 好！你们真是好得很！ 不仅掏空了他的钱包，榨干了他的健康，现在，还要诛我的心！ 把我最后那点可怜的、自我安慰的“孝心”踩进泥里！碾得粉碎！
我猛地站起来。 掏出手机。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。 直接拨给老板。 电话接通，那边还在兴奋地说着项目后续，庆功宴地点。 我打断他，声音平静得自己都害怕：“那个项目，后续你找别人。我不干了。” “祝晚辞你怎么回事？！马上发奖金了！你……” 我直接挂断。关机。 世界清静了。
我看着我爸奄奄一息的脸。 看着床头柜上那些花花绿绿、印着“高科技”“祖传秘方”的保健品空瓶——那是用他二十八万养老金和健康换来的垃圾。 看着他即使昏迷，还为那些骗子说话时残留的那丝诡异的神情。
恨意。 前所未有的恨意。像最狂暴的藤蔓，瞬间从我心底破土而出，缠紧我的四肢百骸，勒进我的骨头缝里！ 带来窒息般的痛苦，也逼出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和孤勇。
报警？证据呢？流程多慢？他们这种组织，钻空子、断尾求生太容易了！ 曝光？找媒体？没有铁证，最多就是个不痛不痒的报道！ 不够！这远远不够！
我要进去。 我必须亲自进去。 混进他们老巢。 走到那个裘万金面前。 用我的眼睛看，用我的耳朵听，用隐藏的摄像头和录音笔，记录下他们每一个肮脏的、喝血的细节！把他们怎么蛊惑、怎么行骗、怎么吃人的全流程，一点不差地扒出来！ 我要写！我要把这一切全都写出来！公之于众！我要彻底摧毁这个盘踞在无数家庭吸血的血肉磨坊！
我不是侠女。 我只是一个被愧疚和愤怒烧毁了理智的女儿。 我的赎罪方式，就是把他们施加给我父亲的一切，百倍千倍地还回去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