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安静了几秒。 顾问盯着我通红的眼圈,和我那副快急哭了的模样。又瞥了一眼旁边明显有点紧张,甚至被我感染得也开始担忧起“李爷爷”的张阿姨。 她脸上的肌肉似乎放松了一丝。 也许是我表演得太真。也许是觉得我一个年轻小姑娘掀不起风浪。也许只是不想在客户(张阿姨)面前把事情闹僵。 她终于笑了笑,那笑容里的冰碴子少了点:“原来是这样。家里老人不理解,确实头疼。我们也是为了他们好。” 她侧身让开一点:“讲座还没结束,裘老师正在讲关键的健康知识。你可以悄悄进去旁听一下,感受一下我们的专业。说不定你就理解你爷爷了。” 她指了指一扇虚掩的门。 “但是,”她语气加重,笑容依旧,眼神却带着警告,“一定要保持安静。不要打扰到其他叔叔阿姨。也别乱走。听完就出来。好吗?” “好的好的!谢谢您!太感谢了!”我连连鞠躬,感恩戴德。戏要做全套。
我捏紧手心,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急切,轻轻推开门。 一股更浓烈的、混合着老人体味和狂热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。 顾问的目光像冰冷的钉子,一直钉在我背后。 我知道。暂时地过关。 怀疑只是被压下,远未消除。 她那句“别乱走”和“听完就出来”,就是最明确的监视令。
门在身后轻轻合上。 我仿佛从一个审讯室,踏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狂热世界。 昏暗的灯光下。黑压压的全是银发的头颅。 所有的人都仰着脸。像向日葵朝向太阳一样。盯着前方那个唾沫横飞、声音极具穿透力的男人。 裘万金。 他站在小小的讲台上。红光满面。挥舞着手臂。 “叔叔阿姨!你们辛苦了一辈子!到头来图什么?不就图个健康长寿吗?!” “医院能给你健康吗?他们只会让你吃药!吃药!吃药!越吃身体越差!” “而我们!福寿安康!我们给的是什么?是希望!是根源性的调理!是唤醒你们身体的自愈力!” 台下。老人们疯狂鼓掌。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痴迷的信任。 张阿姨悄悄挤到一个空位坐下,也立刻融入了那种氛围,专注地望向前方。 我靠在最后面的墙边。阴影笼罩着我。 心脏沉甸甸地往下坠。 这地方。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。 它吞噬的不仅是钱。还有理智和灵魂。
裘万金的声音极具煽动性。朴实。热情。仿佛句句说进你的心坎里。 但我听得出。每一句朴实话语的背后。都是精心编织的话术陷阱。都在利用恐惧和对健康的渴望进行催眠。 我看着他。看着台下那些被我父亲更痴迷的老人。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 愤怒和寒意交织。 我必须记住这一切。录下这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