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顾问。肯定还在门外。 或者。正通过某个隐蔽的摄像头。 盯着我。
4.
场内热得吓人。空气混浊。汗味、老人味、还有那股廉价的檀香味，搅在一起，闷得人头晕。
台上，裘万金红光满面。声音透过劣质音响炸开，嗡嗡回响。 他拍着胸口，句句都是“为爹妈好”“孝心无价”。 台下，叔叔阿姨们仰着脸，眼神热切，跟着点头，鼓掌。 好几个“托儿”混在里面，表演得格外卖力。这个喊“裘老师救了咱全家！”，那个激动得抹眼泪，说吃了这胶囊，老寒腿能小跑了。
我缩在角落。手心全是汗。 手机录音根本不行。杂音太大，啥也听不清。 幸好准备了针孔摄像头。别在衣领上，小小一个，黑乎乎，不惹眼。 我调整了下角度。对准台上吐沫横飞的那位，还有台下那几个“敬业”的托儿。 最关键的是拍下叔叔阿姨们的反应。他们被彻底蛊惑的样子，一张张渴望健康、害怕衰老的脸，被话术牢牢拴住。 这些，都是证据。
我得忍着。忍着冲上去揭穿他的冲动。 爸躺在医院的样子在我眼前闪。还有我那些蠢透了的愧疚。 现在不是时候。
讲座终于散了。人群涌向柜台，抢着交钱。场面疯狂。 我看着，心里发冷。 裘万金站在台边，跟几个老主顾握手，笑呵呵，像个弥勒佛。 突然，他转头，目光越过人群，精准地落在我身上。 他招招手，让我过去。
心猛地一提。我挤出个笑，走过去。 “裘老板。” “小祝啊，”他上下打量我，眼神里那点欣赏底下，藏着别的，“口才真不错。是块料。以前真没干过这行？” “真没有。就是…觉得您这事业，特别有意义。”我装出点腼腆。 他哈哈笑，拍拍我肩膀。力道不轻。 “有孝心，真好。”他话头一转，像是随口问起，“哎，上回听你说，你爷爷也身子不大好？吃的那个…哎呦，叫什么来着？就那个药，盒子什么颜色的？我看看我这有没有对症的。”
空气瞬间绷紧。 我后背唰一下凉透。 药盒颜色？我根本没准备！爷爷早就不在了，这全是编的！ 他眯着眼，笑还在脸上，但眼里没一点笑意，全是试探。毒蛇信子一样。
脑子飞快地转。差点空白。 不能慌。绝对不能慌。 我垂下眼，手指下意识捏紧衣角，做出副难过样子。 “就…最常见的那种白盒子，”我声音低下去，带点哽，模糊焦点，“蓝字。老人家节俭，总吃那种…我看着心里难受，又劝不住…” 我抬眼看他，努力让眼圈发红。“要是早点遇到您这好产品就好了…” 我把问题抛回给他，用情绪挡刀。
裘万金盯着我。足足两三秒。 那几秒，长得像一个世纪。我都能听见自己心跳，咚，咚，咚。 他忽然又笑了，脸上那点疑云散开，变回那个“实在人”。 “唉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老人家都这样。”他语气“真诚”，“以后啊，让你家老人试试咱们的，肯定比那白盒子强！” 他再次重重拍我肩。“好好干！我看你行。这样，以后周末有空，就来兼职，帮叔叔阿姨们测测血压，介绍介绍产品，按业绩提成，亏待不了你！”
我心里巨石落地，腿有点软。 侥幸过关。 “谢谢裘老板！我一定努力！”我赶紧点头，表现得受宠若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