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灵真人看着大长老深沉的脸色,又看看一脸“无辜”的林薇,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消失,只剩下深深的寒意。
这青云宗,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。
大长老清虚真人手持那张轻飘飘、却重逾山岳的“数据分析图”,闭关百年初醒的澄澈道心,罕见地蒙上了一层迷雾。仙君法旨、劳动监察、工会、权益保障、效能提升……这些词汇粗暴地灌入他古井无波的认知,掀起惊涛骇浪。
他并未当场发作,千年修为让他习惯了谋定而后动。出关大典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中继续进行完毕,仙乐依旧缥缈,弟子依旧恭敬,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,那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暗流。
典礼一结束,清虚真人便带着那张图,以及玄灵真人等人,径直回了主殿。沉重的殿门轰然关闭,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。
“说吧,究竟怎么回事。”清虚真人于主位坐下,声音听不出喜怒,但殿内温度骤降。
玄灵真人再不敢隐瞒,苦着脸,将林薇如何出现,如何引得仙君降临,如何拿着那本《仙界劳动法》搅风搅雨,如何拿下李张二位管事,如何逼得宗门财政濒临崩溃,如何引得弟子人心浮动……原原本本,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。
每说一句,清虚真人的眉头就锁紧一分,听到最后,他手中那张轻薄的图表已被无意识溢出的灵力碾为齑粉。
“胡闹!”一声低喝,如同闷雷在殿中滚过,震得几位长老气血翻涌。
“仙君法旨,自有深意。然此女行事,刁钻刻薄,斤斤计较,挟仙律以令宗门,搅得上下不宁,纲常紊乱!长此以往,弟子只知争利,忘却道心,宗门千年基业,必毁于一旦!”清虚真人目光如电,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,“尔等竟束手无策,任其妄为?”
玄灵真人冷汗涔涔:“大长老息怒!非是我等无能,实是仙君令牌在此,她句句不离仙律,我们……我们投鼠忌器啊!”
“仙律?”清虚真人冷哼一声,“仙律亦需人来执行!此女区区杂灵根,仗着仙君一时兴起,便如此肆无忌惮。其心性、其手段,岂是良善之辈?若她假公济私,曲解仙律,又当如何?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厉色:“仙君日理万机,岂会长久关注此等微末之事?待仙君目光移转,此间种种,还需我等自行料理。”
话语中的含义,让玄灵真人等人心中一跳。自行料理?大长老的意思是……
“然眼下,仙君法旨仍在,不可明面违逆。”清虚真人语气放缓,恢复了古井无波,“便让她闹。她不是要讲仙律吗?那便与她讲仙律。她不是要查账吗?便让她查。她不是要整改吗?便让她改。”
几位长老面面相觑,不明所以。
清虚真人淡淡道:“账目之繁复,千年积累,她一人查得清?整改之琐碎,牵一发而动全身,她一人推得动?宗门运转,自有其规。她便是有三头六臂,又能如何?待她处处碰壁,心力交瘁,或是行差踏错,授人以柄之时……”
他没有再说下去,但殿中所有人都明白了。
阳奉阴违,软刀子磨人。这是要用宗门的庞大和惯性,活活拖垮、耗死那个丫头!
“至于那些被蛊惑的弟子,”清虚真人眼中寒光一闪,“需得让他们明白,何为宗门正统,何为尊卑有序。些许利益,不过是无根浮萍。唯有紧守门规,勤修苦练,得宗门认可,方是正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