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开始在每天的“放风”时间,有意无意地接近东宫的藏书阁。那里的管事太监,是个贪财的老油条。我用母亲留给我的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,换取了每日一个时辰,在藏书阁内“静心”的权利。
藏书阁是东宫最庞雜的地方,人多眼杂,反而是传递消息的最好场所。
我假装在翻阅诗集,实际上,却在寻找着裴允的著作。终于,我在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里,找到了一本由他所著的《北境风物志》。
我将一张极小的纸条,夹在了书的第十七页。纸条上,没有写任何多余的话,只有一个字——“粮”。
我相信,以裴允的智慧,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。
做完这一切后,我的心,一直悬在嗓子眼。这是我穿越以来,下的最大的一次赌注。如果被发现,我将万劫不复。
三天后,那个送饭的哑巴宫女,在给我送饭时,不小心将一碗汤洒在了地上。在她慌乱地收拾时,一小块被油纸包着的、干硬的糕点,从她的袖中,滚落到了我的脚边。
我用脚尖,不动声色地将它踩住。
等她离开后,我捡起那块糕点。掰开之后,里面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。
纸条上,也只有一个字。
——“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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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裴允的联系,像一条纤细的蛛丝,在黑暗中悄然建立。我们都明白,这根丝线随时可能断裂,而我们,就是吊在上面的两只飞虫。
赵珩依旧每天来静心阁。他似乎对我失去了那种猫捉老鼠的兴趣,更多的时候,他只是坐在那里,处理着成堆的奏折。他不能上朝,但通过这种方式,他依旧牢牢掌控着朝局的动向。
我们的交流,完全依赖于那张小小的书桌。
他会写下一些关于朝政的问题,言辞刻薄,像是在考验我。而我,则凭借着那些破碎的记忆和女性独特的政治直觉,给出我的答案。
——“户部尚书称病,意欲何为?”
我答:“非病,乃避。二皇子邀其过府赏菊,此为投石问路。”
——“北境雪灾,为何奏报迟迟未到?”
我答:“雪灾是真,迟报是假。有人想等灾情糜烂,再将罪责,推到太子您的头上。”
我的回答,往往一针见血。赵珩看我的眼神,也从最初的纯粹恨意,变得越来越复杂。他既憎恨我毁掉了他的声音,又不得不承认,我这个亡国公主的头脑,比他宫里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,要强上百倍。
这是一种极其扭曲的共生关系。他利用我的智慧来分析朝局,而我,则利用他这个“传声筒”,来向外界传递我希望他们听到的声音,同时,也在不断地试探着他的底线,寻找着他的弱点。
我们的笔尖,成了彼此最锋利的武器。
一天,他突然在纸上写道:
——“你究竟是谁?”
我看着这四个字,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。我不能暴露我知道他所有秘密的“穿越者”身份,但我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我提起笔,写下我的“故事”:
“我母亲是南楚最有智慧的女人,她曾是帝师。自我懂事起,她便教我帝王之术,她说,女子未必不如男,生于皇家,若不懂权谋,便只能沦为祭品。我所知的一切,皆是她所教。可惜……我学会了术,却没能保住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