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写得很慢,字迹娟秀,却带着一丝悲凉。这是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,足以解释我的“早慧”,也能勾起他对一个同样生于皇家,却命运多舛的女人的……一丝极其细微的同情。
他看着我的回答,沉默了很久很久。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里,风暴在翻涌。许久,他才在纸上,写下了一句话。
——“你的母亲,是个蠢货。”
我没有动怒,只是平静地写道:“或许吧。但她至少教会了我一件事——在绝境中,如何活下去。”
他猛地将手中的笔折断,墨汁溅了我一手。他死死地盯着我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个与他同类的怪物。
我擦掉手上的墨迹,心中一片冰冷。我知道,从今天起,他再也不会把我当成一个简单的、可以随意揉捏的战利品了。他开始把我当成一个……对手。
一场无声的战争,在笔尖之上,愈演愈烈。
7
裴允的调查,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。
他果然是个疯子,也是个天才。他从当年负责建造边防粮仓的工匠入手,顺藤摸瓜,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那份被藏匿起来的、证明南楚户部侍郎与大燕兵部勾结,共同贪墨军粮的……第二本账册。
这是足以掀翻半个朝堂的铁证。
现在,最关键的问题是,如何将这份证据,安全地送到我手上,再由我,决定在最合适的时机,将它引爆。
我们约定的地点,依旧是东宫的藏书阁。裴允会以“核对史料”的名义前来,将账册藏于一本指定的史书之中。
那一天,我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。我知道,这是在刀尖上跳舞。
我像往常一样来到藏书阁,管事太监收了我的好处,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我很快找到了那本《燕史·兵戈录》,将手伸向它的瞬间,我的指尖都在颤抖。
书很厚重,我能感觉到,里面夹着东西。
我刚要将书抽出,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,突然在我身后响起。
“哟,这不是南楚公主吗?亡国之人,还有心情看我大燕国的赫赫战功?”
是二皇子赵钰。他不知何时,也来到了这里,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。
我的心,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我缓缓转过身,对他行了一礼,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:“见过二皇子殿下。国虽已亡,但史书可以为鉴,知兴替,明得失。”
“说得好。”赵钰拍了拍手,踱步到我面前,目光落在我正要拿的那本《燕史·兵戈录》上。“只是不知,公主是想‘明’谁的‘得失’啊?”
他的话,意有所指。我感觉自己的后背,已经被冷汗浸湿。
就在这时,一个苍老而正直的声音响起。
“殿下此言差矣。史书面前,人人皆可为镜,何分彼此?”
是裴允。他从书架的另一头走了出来,对着赵钰,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。
赵钰的脸色沉了下来。他最讨厌的,就是裴允这副“臭石头”的样子。“裴大人真是好兴致。孤与南楚公主叙话,何时轮到你来插嘴?”
“公主正在查阅的,正是臣近日需要核对的史料。事关国史,臣不敢怠慢。”裴允的回答,滴水不漏。他这是在用自己的身份,来为我解围。
但赵钰,显然不准备就此罢休。他看了一眼裴允,又看了一眼我,突然笑了。“好,好一个‘事关国史’。来人,裴大人如此为国操劳,想必是累了。把他给孤‘请’到外面,好好‘休息休息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