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叔，婶，慢走啊！”王彩凤反应过来，拉长了调子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，“回去好好‘想想办法’！”
顾沉挺直了背，像一杆标枪，沉默地带着父母，走出了黎晚家那扇贴着俗气“福”字的防盗门。门在身后“砰”地关上，隔绝了里面的一切，也隔绝了他五年小心翼翼捧着的未来。
楼道里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，一片冰冷的死寂。
第二章
夜，深得像墨。出租屋的窗户没关严，初秋的风带着凉意灌进来，吹得桌上那盏旧台灯的光晕摇摇晃晃。
顾沉坐在床沿，手里捏着手机。屏幕亮着，停留在黎晚的微信聊天界面。最后一条消息，是下午他带父母离开后，黎晚发来的。
“顾沉，你别生气好不好？我妈她...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...我们再好好谈谈？求你了...”
后面跟着几个哭泣的表情。
他盯着那行字，手指悬在冰冷的屏幕上。谈？谈什么？谈他父母如何把粮仓里最后一点存粮卖掉？谈他们如何低声下气去求那些早已疏远的亲戚？谈他们如何把攒了一辈子、准备给他结婚盖房子的那点钱，双手奉上，去填一个临时涨价的、名为“诚意”的无底洞？
胃里一阵熟悉的、尖锐的绞痛猛地窜上来。他用力按住上腹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这毛病是这些年拼命加班、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。以前黎晚总会皱着眉，一边数落他，一边翻箱倒柜给他找胃药，温好一杯水递到他嘴边。
“顾沉，你再这样不顾身体，我就不管你了！”她总是这样说，带着娇嗔的埋怨。
手机又震动了一下。屏幕亮起，还是黎晚。
“顾沉，你回我句话啊！我知道你看见了！我妈说了，你要是真在乎我，这点困难算什么？我们一起想办法...”
“我们一起想办法”。
顾沉扯了扯嘴角，一个毫无温度的笑。办法？她的办法，就是让他和他年迈的父母，去承担她母亲贪婪的代价。她的“一起”，就是躲在她妈身后，用眼泪和哀求，把他架在火上烤。
那点残存的、关于五年感情的温热，被这句话彻底浇灭了。只剩下冰冷的灰烬。
绞痛更剧烈了，像有只手在胃里狠狠攥紧。他额上的汗珠滚下来，滴在手机屏幕上，模糊了黎晚的名字。
他猛地吸了口气，手指不再犹豫，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，重重地按了下去。
删除联系人。
屏幕弹出确认框：“将联系人‘晚晚’删除，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。”
他盯着那个“晚晚”，看了足足三秒。然后，指尖落下，点在“删除”上。
“晚晚”两个字，瞬间从屏幕上消失。像从未存在过。
动作没有停。他点开通讯录，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，拉黑。微信，拉黑。QQ，拉黑。微博，取关拉黑。支付宝...所有能想到的、曾经紧密相连的缝隙，被他用最快的速度，一条条、一项项，彻底堵死，封上水泥。
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呜咽的风声。手机屏幕暗了下去，映出他一张毫无血色的脸，眼神空洞，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。
胃还在疼，尖锐地提醒着他的存在。他弓着背，手死死抵着痛处，在冰冷的黑暗里，像一头受伤的、独自舔舐伤口的困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