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药。以前都是黎晚准备的。
他咬着牙,摸索着站起来,踉跄地走到桌边,拿起那瓶喝了一半的廉价矿泉水,拧开,对着嘴灌了下去。冰冷的水流冲刷过食道,激得胃部一阵更剧烈的痉挛。他弯下腰,干呕了几声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。
水渍顺着嘴角流下,滴在地板上。他撑着桌子,大口喘气,身体因为疼痛和寒冷微微发抖。
结束了。他对自己说。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,轻得像叹息,又重得像誓言。
第三章 沉沙
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,又像是掉进了粘稠的泥沼,沉重而缓慢地向前爬行。
顾沉搬离了那个充满廉价香水味和争吵回忆的出租屋,在公司附近找了个更小、更旧、但足够便宜的隔断间。一张床,一张桌子,一个简易衣柜,就是他全部的家当。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隔壁饭菜混杂的气味。
他把自己彻底埋进了工作里。白天,他是技术部最沉默也最拼命的那个。键盘敲击声从早响到晚,屏幕的光映着他眼底熬夜的红血丝。需求文档、代码、BUG、测试报告...这些冰冷的东西成了他世界的全部。同事叫他聚餐,他摇头:“还有活儿。”领导暗示他注意身体,他点头:“做完这个模块。”
夜晚,隔断间的灯光总是亮到后半夜。泡面桶堆在墙角,速溶咖啡的袋子空了又换。胃痛成了常客,发作时他就蜷在硬板床上,用枕头死死抵住,熬过去。抽屉里多了一瓶最便宜的胃药,空了就再买一瓶。
偶尔,在深夜里,在胃痛啃噬的间隙,他会听到手机震动。不是电话,是短信。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。
“顾沉,是我。你把我拉黑了?你怎么能这样?我们五年的感情啊!”
“我妈松口了,说十五万也行...顾沉,你回我一句好不好?”
“我知道你恨我,可我真的没办法...那是我妈啊...”
“顾沉,我胃疼...以前都是你帮我揉的...”
“求你了,接我电话吧...哪怕骂我一句...”
短信一条接一条,有时在凌晨两三点,带着绝望的哭腔。顾沉从不点开细看。屏幕亮起,瞥见那个陌生号码和开头几个字,他就面无表情地划掉通知,然后把这个新号码拖进黑名单。动作熟练,像在清理电脑里的垃圾文件。
拉黑。删除。下一个。
心口某个地方,最初还会因为这些信息尖锐地刺痛一下,像被针扎。后来,那地方渐渐麻木了,结了厚厚的痂。痛感还在,只是变得迟钝、遥远。黎晚的名字,黎晚的声音,黎晚的样子,在他刻意的高强度工作和自我封闭下,被强行压进了记忆最深的角落,蒙上了厚厚的灰尘。
他不再去想“五年”,不再去想“未来”,甚至不再去想“为什么”。生活被简化成一条笔直向前的轨道:工作,赚钱,活下去。感情是奢侈品,更是毒药,他碰不起,也戒了。
时间在代码和胃药的交替中流逝。日历一页页翻过。隔断间窗外的梧桐树,叶子黄了,落了,又抽出新芽。
顾沉依旧沉默,依旧拼命。只是眼里的红血丝少了些,敲代码的手更稳了些。他负责的核心模块提前上线,运行稳定,为公司拿下了关键客户。季度评优,他的名字赫然在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