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奖金那天，他去银行把厚厚一沓钱存进了父母的账户。打电话回家，他爸的声音透着久违的轻松：“沉啊，钱收到了！家里都好，你别太累...你妈说...说让你...该想想自己的事了...”
“爸，我这边项目紧，先挂了。”顾沉打断他，声音平静无波，“钱你们留着，别省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站在银行门口。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。他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，车水马龙。世界依旧喧嚣，只是这喧嚣，似乎再也与他无关。他像一颗沉入深水的石子，激不起半点涟漪，只在寂静的河床，独自对抗着水流的冲刷和自身的磨损。
第四章
三年。足够让一座城市的天际线悄然改变，也足够让一个人脱胎换骨。
顾沉的名字，在业内的小圈子里，开始有了点分量。他主导开发的智能调度系统，成了公司开拓市场的拳头产品。一个敏锐的天使投资人看中了这个项目和顾沉身上那股沉静的狠劲，几轮谈判下来，一笔不算庞大但足够支撑梦想的资金，打入了新注册的公司账户。
“顾总，恭喜！”合伙人用力拍着他的肩膀，笑容满面，“咱们这艘小船，总算正式起航了！”
“顾总”这个称呼，顾沉还在适应。他扯了扯嘴角，算是回应。庆祝的酒会他没去，借口要盯一个关键的线上测试。比起觥筹交错的喧闹，他更习惯办公室的安静和屏幕上的数据流。
深夜十一点，测试终于告一段落。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，熟悉的、隐隐的绞痛又在胃部深处苏醒。他关掉电脑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，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。
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。豆大的雨点砸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，噼啪作响，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水流。风在楼宇间呼啸，卷着冰冷的雨气。
顾沉把外套顶在头上，冲进了雨幕。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，寒意刺骨。他快步走向马路对面自己租住的高档公寓——这是拿到投资后，他唯一给自己添置的“奢侈品”，为了离公司更近，为了能随时回来加班。
公寓楼下精致的雨棚形同虚设，狂风卷着雨水斜扫进来。顾沉抹了把脸上的水，正要刷卡进楼，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昏暗的廊柱后冲了出来，拦在他面前。
“顾沉！”
声音嘶哑，带着哭腔，被风雨声撕扯得破碎。
顾沉脚步顿住。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，模糊了他的视线。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。
黎晚。
她浑身湿透了，单薄的米色风衣紧紧贴在身上，勾勒出瑟瑟发抖的轮廓。精心打理的卷发被雨水冲垮，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。妆花了，眼线晕开，在眼下拖出两道乌黑的痕迹，混合着雨水，像绝望的泪。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药盒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“顾沉...”她又叫了一声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，“我...我等了你好久...打你电话...还是打不通...”她往前踉跄了一步，把那个药盒举到他面前，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，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，“你...你总加班...我记得...记得你胃不好...我给你买了药...最好的胃药...”
她的眼神死死锁住顾沉的脸，里面混杂着卑微的期盼、浓烈的悔恨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。雨水冲刷着她，让她看起来脆弱又偏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