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照片，你发的？”靳川的声音打断他，平得听不出一丝波纹，像结冰的河面。
电话那头瞬间卡壳了。沉默了几秒，背景里隐约还能听到KTV那种残留的喧嚣电子音。
“呃……川哥，你…你看到啦？”孙旭的声音明显慌了，强装镇定，“那个…咳，就是个小游戏嘛！大家喝高了，闹着玩的！嫂子……邬妍她也没当真！真的！乔亦杰那小子不地道，手是贱了点……”
“玩。”靳川重复了一遍这个字，舌尖尝到一股铁锈味，“游戏好玩吗？”
“不好玩！一点不好玩！”孙旭立刻否认，语速快得像机关枪，“川哥你别误会！真的就…就是喝蒙了瞎起哄！天地良心！邬妍后来也生气了，直接走了！真的！我发誓！她肯定回家了吧？你…你消消气……”
靳川没说话。电话里只剩下孙旭粗重不安的喘息声，和电流微弱的嘶嘶声。
“川哥？你…你还在听吗？”孙旭的声音开始发抖。
靳川直接挂断了电话。屏幕暗下去。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。
他走回书桌。把那个堆满记忆残骸的碎纸机废料盒取下来。沉甸甸的。他抱着它，走出书房。
邬妍还蜷缩在玄关的墙根下，双手抱着膝盖，脸埋在臂弯里，身体微微发着抖。听到脚步声，她猛地抬起头，脸上泪痕交错，眼睛红肿，写满了绝望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祈求。
“阿川……”她声音嘶哑得厉害，“我错了……我喝多了……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……你别……”
靳川像是没看见她，也像没听见她的声音。他抱着那个装满灰白色碎屑的废料盒，径直走到厨房。拉开冰箱门。
冷藏区最显眼的位置，整整齐齐码着五六盒她最爱的品牌荔枝味酸奶。粉色的包装，印着诱人的荔枝图案。她每次逛超市都要买上一排。冰箱柔和的冷光照着它们，也照着他没有温度的脸。
他拿起一盒。冰冷的纸盒触感。他手腕一转，酸奶盒子划出一道弧线，咚地一声，精准砸进灶台边那个还没来得及清理的、装着冷牛奶残渣的垃圾桶里。
咚！咚！咚！咚！
一盒接一盒。粉色的酸奶盒子翻滚着，重重砸进桶里，溅起一点残留的白色奶液，沾在粉色的盒壁上，像污秽的血点。垃圾桶里一片狼藉，混合着冷牛奶、碎纸屑和变形的酸奶盒。
邬妍看着他的动作，身体抖得更厉害了。最后那点侥幸像被泼进冰水里的火炭，嗤啦一声，彻底熄灭、冰冷。她呜咽一声，把头又深深埋了回去，肩膀剧烈地耸动。
靳川盖上了垃圾桶盖。隔绝了里面那堆肮脏的混合物。
他转身。再次经过玄关，走向大门。没有再看地上蜷缩的人影一眼。
“阿川！你要去哪？”邬妍猛地抬起头，声音凄厉，带着最后一点不顾一切的绝望，“别走！求你！……”
回答她的，是沉重的大门被拉开、然后砰然合拢的巨响。
门关上了。
也彻底关上了某种东西。
第四章
夜雨未歇。
靳川的车像一道黑色的影子，切开湿漉漉的街道水光，碾过昏黄路灯下破碎的倒影。雨刮器单调地左右摇摆，刮开不断坠落的雨帘，露出前方一片模糊而冰冷的世界。车窗紧闭，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喧嚣，只剩下引擎低沉压抑的嗡鸣，像是困兽在胸腔里压抑的咆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