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最后一件时,他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这些案子,都是他亲手办的。
“神将,你看到了吗?”我转过身,直视着他,“一条过时的、僵化的、不作为的恶法,正在不断地制造冤案。它保护不了任何人,只能伤害那些无辜的、善良的、甚至是有功的人。”
“陈景救了神兽,他有罪。涟漪什么都没做,她有罪。季寥只是带了本书,他也有罪。今天,我,灵素,因为想用它泡一杯安神的茶,我也成了罪人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,都像一颗石子,砸进平静的湖面。
“苍衍神将,你日复一日地执行着这样的‘天规’,将一个又一个‘罪人’绳之以法。当你站在他们面前,宣读他们的罪行时,你的良心,真的不会痛吗?”
院子里,一片死寂。
风吹过,‘九转还尘’的叶子沙沙作响。
苍衍坐在那里,一动不动,像一尊真正的雕塑。
我看见,他放在石桌上的那只手,在微微发抖。
3
一炷香的时间早就过了。太阳都从正当空,偏到了西边。
苍衍没动,也没说话。他带来的那些天兵,更是跟木头桩子一样,杵在门口。
我也不催他,自顾自地又泡了一壶茶,顺便把中午吃剩的点心拿出来,摆在石桌上。
“神将,吃点?”我把一碟桂花糕往他那边推了推。
他终于有了反应,抬起头看我。眼神很复杂,有震惊,有迷茫,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挣扎。
“你说的这些……都是真的?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卷宗都在你执法司的档案库里,白纸黑字,还能有假?”我捏起一块桂花糕,“神将要是不信,现在就可以派人回去查。正好,看看我说的年份、人名、判决结果,有没有半点出入。”
他又沉默了。
查?他根本不用查。我提到的那三件案子,就像三道疤,刻在他的职业生涯里。尤其是那个叫季寥的散仙,刚飞升上来,满眼都是对仙界的向往,最后却因为一本破书,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。
那一幕,苍衍不可能忘记。
“就算……就算真如你所说,此法有弊。”他艰难地开口,“那也轮不到你来评判。我奉的是天帝谕令,执行的是既定法条。我的职责,就是将你带回去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我点点头,“所以我没跑,也没反抗,还请你喝茶。我一直在这里,等着神将你做出决定。”
“你……”他被我噎了一下,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
“神将,你是个好军人,忠于职守,服从命令。这一点,我很佩服。”我话锋一转,“但是,军人的天职是守护,而不是当一把没有思想的刀。如果命令本身就是错的,执行命令,就是在助纣为虐。”
“放肆!”他猛地一拍桌子,石桌剧烈地晃动了一下,茶水都洒了出来。他终于有了神将该有的怒气,“灵素!你一介散仙,竟敢妄议天庭,诋毁天帝谕令!光凭这一条,就够你万劫不复!”
我没被他吓到,反而笑了。
“神将,你又错了。天规总则第一条,仙神皆有向天庭建言献策之权。我这是在行使我的正当权利,怎么就成了妄议和诋毁了?”我慢悠悠地擦掉桌上的水渍,“你看,你对天规的理解,还是不够深入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