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灯光苍白。我拿了一个最便宜的面包，走到收银台，将黑卡递过去。
“嘀——”
刺耳的无效音。
收银员是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，把卡扔回来：“换一张，刷不了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我下意识地反驳，手指却有些发凉，“你再试一次。”
“试一百次也没用。”小姑娘不耐烦地敲敲机器，“冻结了看不懂吗？换现金还是支付宝？”
冻结？
这两个字像冰锥，猝不及防地刺进我心里。怎么可能？这张卡……是那个人给的，签协议时他信誓旦旦地保证，足够我和小宇一生衣食无忧，除非……
我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，打开那个几乎从未登录过的银行APP。一连串的红色警告提示弹了出来，所有的账户，无一例外，全部是冻结状态。冰冷的官方措辞，像判决书。
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住了。一种巨大的、荒谬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。
就在此时，手机猛地炸响起来。
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，是那个我早已设置为拒接、却依旧烂熟于心的号码——我的前夫，赵成远。
心跳如鼓。我深吸一口气，指尖发颤地划开接听。
甚至没等我放到耳边，对方咆哮般的声音就已经穿透听筒，炸响在空寂的便利店门口，充满了气急败坏的恐慌和难以置信的愤怒：
“林晚！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鬼？！你当年签的那份协议！孩子成年自动恢复董事长身份那条是生效的！生效的！听懂了吗？！”
我猛地僵住，握着手机，指节泛出青白色。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。
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，几乎是在嘶吼：
“现在！就现在！全世界几十个分公司高层、所有董事会成员！他妈的全在线上等你回去开会！电话都快打爆我了！”
“而你！你居然他妈的全部设置了拒接？！你玩消失？！你知道因为你突然激活权限，启动了什么鬼紧急预案，市场上现在乱成什么样了吗？！”
他猛地吸了一口气，声音里透出一股彻底崩溃的绝望，几乎是哭喊出来：
“我们家！赵氏！快被你那个该死的自动收购条款搞破产了！你到底想怎么样？！你说啊！！”
电话那头还在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什么，杂乱的背景音里混合着另一个焦急的声音似乎在抢电话。
手机从我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，“啪”地一声脆响，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。
屏幕碎裂开来。
像那个摔碎的巧克力校徽，像那堆坍塌的蛋糕。
碎裂的玻璃屏幕上，依稀映出我此刻的脸——一张苍白、呆滞、属于“保姆”的脸。
可耳边，却还在嗡嗡地回荡着赵成远那崩溃的、带着哭腔的咆哮。
“……自动恢复董事长身份……”
“……全世界等你开会……”
“……收购……破产……”
冰冷的夜风吹过，卷起地上的落叶，打着旋。
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低下头，看着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，看着屏幕上那个模糊而狼狈的倒影。
很久。
然后，极其缓慢地，弯下腰，捡起了它。
碎裂的屏幕划破了指尖，渗出一颗鲜红的血珠。
我却仿佛感觉不到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