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楼下传来瓷碗碎裂声。周雅奶奶佝偻着腰擦拭神龛,香炉里三炷残香忽明忽灭。"明明啊..."老人布满白翳的眼珠转向东边,"文韵那丫头要是活着,该和你一般高了。"她枯枝般的手指抚过供桌上的青瓷碗,碗底沉淀着暗红色物质,像极了当年打捞云文韵时塘底的淤泥。

暴雨在凌晨转成淅沥小雨。李一明数着屋檐滴水声,突然听见后院传来锄头掘土声。月光穿透云隙的刹那,他看见陈迪站在梨树下,西装革履与锈迹斑斑的农具形成荒诞对比。泥土翻飞间,某个金属物件反着冷光,却被陈迪迅速揣进口袋——那轮廓像极了扶贫款项签收单上的公章。

第二日清晨,李一明在井边遇见来打水的王瘸子。这个当年云家灭门案的第一目击者,此刻正用独眼盯着水面絮语:"要变天喽..."顺着他的视线,李一明发现井壁青苔间嵌着半片贝壳,纹路与桃木符上的云纹如出一辙。当他想凑近细看时,王瘸子突然打翻水桶,混浊井水在地面汇成箭头,直指东边芦苇荡。

阁楼的霉味像溺水者的呼吸,李一明掀开最后一块防尘布时,木箱铜锁"咔嗒"断裂。二十年前的铁皮糖盒躺在箱底,云文韵用红油漆画的蝴蝶已然褪成血痂色。他想起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,两个孩童跪在祠堂门槛立誓:"等我们变成大人了再打开!"

盒盖开启的瞬间,腐朽的甜香裹着纸片纷飞。李一明接住飘落的蝴蝶标本——那是云文韵在自然课上的满分作业,玻璃片下的磷粉依旧闪着幽蓝光泽。标本背面突然显出字迹,铅笔痕在岁月里氧化成褐色:"他们推我下水那天,蝴蝶全死了。"

楼下传来瓷碗碎裂声。周雅奶奶蹲在神龛前,香灰撒了满地。"明明啊..."老人用袖口擦拭黑白照片,"文韵她娘最爱做酒酿圆子。"相框里的云母穿着碎花衬衫,脖颈处却有一道不自然的折痕,像是被人强行扳正过头颅角度。

暴雨在黄昏再度倾盆。李一明借着手机冷光翻阅铁盒里的日记本,1998年6月17日的记录让他瞳孔骤缩:"陈叔叔带人量了东塘,说要改建成垂钓园。"稚嫩字迹旁画着歪斜的池塘,标注线显示水位将上涨三米——正是云家老宅的地基高度。

"这腌萝卜你带着。"周雅颤巍巍递来玻璃罐,浑浊液体里浮着几根暗红色根茎,"韩叔给的方子,能辟邪。"老人指甲缝里嵌着某种黑色粉末,在李一明搀扶她时蹭在他袖口,腥咸味与桃木符上的骨灰如出一辙。

3 怨灵觉醒

深夜,李一明被老鼠啃噬声惊醒。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,突然照亮箱底夹层里的牛皮纸袋。档案袋封口火漆印着"云水村委"字样,内页《土地承包合同》的乙方签名让他血液凝固——陈迪的"迪"字最后一勾,与桃木符上的指纹纹路完全吻合。

"奶奶,陈主任以前是做什么的?"

周雅擦拭供桌的手顿了顿:"他啊...早些年带测绘队来过。"老人突然剧烈咳嗽,痰盂里泛起粉红泡沫,"说要给村里通自来水,结果..."

窗外炸响惊雷,供电骤停。应急灯亮起的刹那,李一明看见奶奶瞳孔缩成针尖:"结果云家院子塌了一半!文韵她爹去找陈主任理论,回来时浑身都是塘泥味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