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好衣服后,她看起来总算不那么像一具尸体了。宽大的运动服罩在她身上,显得有点滑稽。
接下来是怎么出去。走正门肯定不行,门口有保安。我只有一个选择,后门。后门通向后面的小树林,平时是锁着的,但钥匙就在值班室的墙上挂着。
“跟着我,慢点走。”我对她说。
我试着拉她的手,她的手冰得像一块铁。我拉着她,一步一步往外挪。她的动作很不协调,走路同手同脚,姿势很怪。我只能半扶半抱着她,让她跟着我的节奏。
从停尸房到后门,不过短短五十米,我走得满头大汗。每一步都怕弄出声响,每一次转角都怕撞见人。我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。
万幸,一路顺利。我用钥匙打开后门的锁,一股带着湿气的夜风吹了进来,我打了个哆嗦。
我们走进了小树林。树林里很黑,只有一点月光从树叶缝里漏下来。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,光柱在黑暗里晃来晃去。
她好像对黑暗没什么感觉,只是默默地跟着我。
穿过树林,就是一条马路。这个时间点,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。我拦了半天,终于有一辆出租车愿意停下来。
“去哪?”司机大叔探出头,一脸不耐烦。
“城南,老城区。”我报了个地址,那是我租的房子。
我拉开车门,先把她塞了进去,然后自己再坐进去。她一上车,就直挺挺地坐着,眼睛看着前方,一动不动。
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,估计是觉得我女朋友有点奇怪。“吵架了?”
“啊……嗯,她喝多了。”我胡乱找了个借口。
“现在的年轻人啊……”司机摇摇头,一脚油门踩了下去。
车里开了暖气,但我还是觉得冷。可能是因为身边坐着一个“移动冰块”。我偷偷看她,她还是那个姿势,侧脸在窗外路灯的照耀下一明一暗。
我心里七上八下的。我到底在干什么?我把一具……会动的尸体,带回了家。接下来该怎么办?我完全没想过。
车到了老城区,我在巷子口就下了。我不想让司机看到我住哪。付了钱,我扶着她下车。
我租的房子是个老式的一居室,在三楼。楼道里的灯坏了,我摸着黑,扶着她往上走。她的脚步声很轻,几乎没有。而我的心跳声,在寂静的楼道里,响得我自己都能听见。
打开房门,我把她领了进去。
房子很小,一眼就能看完。一张床,一个衣柜,一张桌子。我让她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。她很听话地坐下了,双手放在膝盖上,像个小学生。
我关上门,靠在门板上,大口大口地喘气。直到这一刻,我才感觉自己真的活过来了。
我看着她。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,光线很柔和。她坐在那里,安静得不像话。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,我绝对不会相信,几个小时前,她还躺在冰冷的停尸柜里。
我走过去,在她面前蹲下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我轻声问。
她看着我,眼睛里依然什么都没有。
“没有名字吗?”我想了想,“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。”
我看着她一身白,虽然穿着我的运动服,但那张脸白得像雪。
“就叫……白絮吧。白色的白,柳絮的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