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瞬间,像极了当年在昆仑山下,我们决别时那场冷得刺骨的雨。
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站着,眼睁睁看着我把诛妖剑刺进自己心口。
血顺着剑身往下淌的时候,我对他说了谎:“负千秋,这世间最恶的妖心,本来就不该妄想仙门明月。”
其实我想说的是,明月可否多照亮我一瞬?就一瞬也好。
凌晨五点,煎药的电砂锅嗡嗡地响了起来。
我在沙发上蜷着睡去,又被吵醒,毛毯滑下去时碰倒了茶几上的药瓶。
白瓷瓶子滚到地板上,发出空荡荡的声响。
林棠点的安神香还没烧完。
青烟在窗帘透进来的微光里,扭成一道诡异的符。
胸口沉得像是被冰压着。
我勉强想撑起身,眼前却忽然一花。
恍惚间看见雕花的木窗外积着雪的松枝,鼻尖也萦绕起丹炉里紫参灼烧的气息。
“殿下,该用药了。”依稀有人在我耳边轻轻说。
鎏金的药碗边缘轻贴上我干涩的唇。
那是他还做剑尊首徒的时候……
每次我伤病复发,他总会遣开仙童,亲自试过药温才递给我。
直到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杯,我才猛地回过神。
没有丹炉,没有雪松,只有这间满是药味的公寓。
我吞下今天第一把药丸。
苦涩从舌根漫开的那一刻,手机屏幕忽然亮起,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:
「昨天的手帕,是否还在您那里?」
7.
药丸卡在喉咙里,呛得我一阵猛咳。
那条绒布手帕确实还在我这儿,灰蓝色的底子上绣着银色的符咒。
角落用差不多颜色的线绣了个几乎看不清的「负」字。
前世他所有贴身物件上都有这个标记,表面说是师门规矩,其实是我某次说笑时亲手给他绣的。
用的是我的枝条淬炼成的线,绣出来的字能护他心神安宁。
我本该还回去的。
可指尖刚碰到手帕,前世的记忆就像滚烫的岩浆猛地涌进脑子。
仙门审判台上的风大得几乎站不稳。
我跪在玄铁锁链中,看着他提着戒律鞭一步步走来。
鞭身上的倒刺还沾着前任掌门的血——那是被嫁祸给我的证据。
他眼睛红得骇人:“闻不语,你为何……”
为何不辩解?
因为真正弑师的是他师弟。
而那时他正灵脉紊乱处在突破的关键阶段。
若知道真相走火入魔,会比死更难受。
所以我抬起头朝他笑:“妖物杀人,需要理由吗?”
手机又震了,是林棠发来的咆哮语音:“负氏集团的人送来了三箱药材!还有个穿道袍的老头在楼下拿着罗盘转来转去!”
我冲到窗边掀开窗帘。
晨雾里站着负氏那位姓张的风水顾问,他手里的罗盘指针正死死指向我的窗口。
前世他是负千秋最信任的师叔,现在显然是察觉到我身上不寻常的妖气。
“收下药材,想办法让他走。”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,“就说我是你远方表姐,体质特殊得常年进补。”
林棠回了我一个翻白眼的表情。
十分钟后她扛着箱子进门,哗啦一声倒出一堆百年老参和裹着符纸的雪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