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顿,语气放缓了些,带着点施舍的意味:“只要你治好时疫,皇上说了,既往不咎。官复原职,黄金万两,你江家……也能恢复名誉。”
我听着,觉得特别好笑。
官复原职?恢复名誉?
说得好像是我犯了错,他们现在大发慈悲地原谅我一样。
“潘仁呢?”我问,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,“潘院判,他现在怎么样?”
提到这个名字,李总管的眼神闪躲了一下。“潘院判……他日夜操劳,只是这次的疫病太过凶险,非战之罪。”
“是吗?”我拿起桌上那个装了蝎毒的小瓶子,在手里抛了抛。“他当年踩着我的药方,踩着我全家的尸骨,爬上院判的位置。现在城里死了几千人,他倒成了个日夜操劳的功臣?”
“江菱蔚!”李总管的耐心终于用完了,声音尖利起来,“你别不识抬举!现在京城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?你再拿乔,耽误了疫情,这个罪名你担得起吗?”
我看着他,忽然笑了。
“我担得起啊。”我说,“反正我已经是全家死绝的罪人了,再多担一条‘见死不救’的罪名,又算得了什么?倒是你们,京城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,你们的命,担得起吗?”
我把瓶塞拔开,一股极淡的腥气飘了出来。
李总管脸色大变,连退了好几步,撞到了身后的侍卫。
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?!”
“不想干什么。”我慢悠悠地把瓶塞盖回去,“就是想提醒李总管,这里是南疆。在这里,人的命,不值钱。尤其是京城贵人的命。”
我看着他惨白的脸,一字一句地说:“想让我回京?可以。回去告诉潘仁,让他亲自来求我。”
“还有,让他穿着囚服,从城门口,一步一磕头,磕到南疆来。”
2
李总管是被吓走的。
他连滚带爬地带着人消失在雨幕里,好像身后有鬼在追。
阿婆走过来,担忧地看着我:“阿菱,你这样……会惹大麻烦的。”
“阿婆,我早就一身麻烦了。”我把那个蝎毒瓶子收好,坐回火堆边,看着跳动的火焰。“三年前他们把我扔到这里等死的时候,就该想到有今天。”
南疆的日子不好过。瘴气、毒虫、还有不把外乡人当人看的本地部族。我刚来的时候,差点就真的死了。是阿婆和寨子里的人,用草药和一口米汤,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他们救了我的命,我就用我的医术回报他们。这三年,我走遍了南疆的深山老林,尝百草,斗毒物。京城太医院那些温吞的方子在这里不管用,这里的病,得用猛药,得用毒。
以毒攻毒,反而让我闯出了一条新路。我的医术,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只懂固守家学的江菱蔚了。
我以为我会在南疆待一辈子,给寨子里的人看看病,采采药,直到老死。
没想到,京城的人还是找来了。
也好。
这笔账,总要算的。
我提出的条件,我自己都觉得离谱。让当朝太医院院判,穿着囚服,从京城磕头到南疆?皇帝就算再急,也不可能答应这种荒唐的要求。
我就是要羞辱他,就是要让潘仁那个老东西知道,我江菱蔚活得好好的,而且活得比他想象的更有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