梆子声不紧不慢,保持着那种古怪的节奏,一声接一声,似乎在绕着村子行走,又似乎在朝着我们这边靠近。
这梆子声仿佛带着某种辟邪的力量,暂时镇住了“张猎户”身上的邪祟。
我抓住这救命的机会,手脚并用地爬向屋子最里面的角落,那里堆放着一些张猎户的杂物,包括一个陈旧褪色、但依稀能看出画着扭曲符咒的布囊——像是过去老人会做的“辟邪袋”,但早已废弃。
梆子声越来越近,似乎就在院子外面了。
“张猎户”身上的黑气剧烈翻腾,他挣扎着,似乎想扑向我,又极度恐惧那梆子声。他猛地扭头,看向后窗——就是我之前逃出来的那个方向。
后窗外,不知何时,竟然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矮小的人影!
借着微弱的月光,我看清了。
那是一个纸扎人!
粗糙的油彩画出五官,两团腮红鲜红欲滴,嘴角咧开一个僵硬夸张的笑容。身上穿着纸糊的、染成深色的衣服,手里竟然真的拿着一个小小的、白色的梆子,一下一下地敲着。
但它敲击的,根本不是竹板,而是自己的另一只空着的手掌,发出那“哐哐”的清脆声响!
纸扎人!是它在敲梆子!
这东西比山臊和猫诅更让我头皮发麻!这是丧葬用品,是给死人陪葬的阴物!它怎么会自己动起来,还在夜里巡村敲梆子?!
纸扎人那双画出来的眼睛,空洞洞地“望”着屋内的我们,笑容越发诡异。它的梆子声节奏一变,变得急促起来,像是在催促什么。
“张猎户”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,猛地转身,不再看我,而是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,迅猛地撞开后门,冲进了屋后的黑暗里,消失不见了。
屋子里,只剩下我,和窗外那个还在不断敲着梆子的纸扎人。
梆子声停了。
纸扎人僵硬地歪了歪头,“看”了我一会儿。
然后,它缓缓地抬起那只被敲击的手——手掌已经被敲得破烂,露出里面枯黄的稻草。
它用那破烂的“手”,对着我,勾了勾手指。
一下。
又一下。
像是在叫我跟它走。
我死死地捂住嘴,缩在角落,一动不敢动。
纸扎人等了片刻,见我不动,那僵硬的笑容似乎垮下去一点,显得有些……失望?
它不再动作,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外,无声无息。
然后,一阵夜风吹过。
那纸扎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,悄无声息地化作无数碎片纸屑,纷纷扬扬地被吹散在风中,消失了。
只留下满地纸灰,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我瘫在角落里,精神几乎彻底崩溃。山臊巡夜、猫诅附身、纸人敲梆……这村子里到底藏着多少恐怖诡异的民俗传说?它们为什么今晚全都冲着我来了?
奶奶的棺材为什么是空的?墙根下帮我的是不是她?爷爷到底在哪里?我是那个所谓的“钥匙”吗?“换皮”又是什么意思?
无数的疑问和恐惧几乎要将我吞噬。
而就在这时,我隐约听到,极远处,似乎又传来了那湿漉漉的拖行声……
并且,这一次,拖行声的旁边,还伴随着一个我熟悉无比的、苍老的咳嗽声。
是爷爷的咳嗽声!
声音传来的方向……竟然是村后老林子的深处——那个张猎户口中绝对禁忌的“猫儿坟”方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