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链子大哥挺了挺肚子，满面红光。
扫码声此起彼伏。屏幕上的捐款数字，像打了激素一样飞速上涨。
五万。
十万。
十五万。
我慢悠悠地喝完杯子里的橙汁，觉得时机差不多了。
我没有站起来，只是把手举了起来。举得很高，很直。
在这片低头扫码的海洋里，我这根直愣愣的天线，显得特别突兀。
一个穿着志愿者马甲的工作人员小跑过来，压低声音问我：“女士，您有什么事吗？”
我看着他，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能让周围几桌人都听见。
“你好，我想向高老师提个问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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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声音成功地让音乐都停顿了半秒。
高老师在台上，脸上的感动还没来得及收回去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错愕，朝我这边看来。
聚光灯很懂事地分了一束光给我。
我眯了眯眼，坦然地坐在光里。
“这位朋友，你好。”高老师很快调整过来，露出了招牌式的温和笑容，“你是有什么特别的感悟，想和大家分享吗？”
他给我递了个台阶。正常人这时候就该顺着说点“我很感动”、“我也想尽一份力”之类的场面话。
可惜，我不是正常人。
“感悟谈不上，”我拿起桌上的矿泉水，拧开瓶盖，“就是有个小问题，想请教一下高老师。”
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。有好奇，有不解，还有一丝丝不耐烦。
金链子大哥回头瞪了我一眼，嘴里嘟囔着什么。
高老师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，但还是维持着风度：“请讲。”
“是这样的，”我清了清嗓子，“刚才屏幕上说，我们要给山区18所小学的1257名学生，每人捐赠一个价值120元的‘暖风爱心包’，里面包括文具、书籍和一套冬衣，对吗？”
“是的，没错。”高老师点头。
“我刚才心算了下，1257乘以120，总共是150840元。也就是说，我们只需要十五万零八百四十块，就能完成这次的捐赠目标。”
我看着台上，语气特别诚恳：“可我刚才看屏幕上的实时捐款金额，已经超过二十万了。我就想问问，多出来的这五万块，是准备怎么处理呢？是给孩子们加餐，还是作为下一次活动的启动资金？”
空气突然安静。
连背景音乐都识趣地停了。
刚才还热泪盈眶的大姐，此刻也忘了哭，愣愣地看着我，又看看台上的高老师。
高老师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现场算账。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，像一幅劣质的油画。
“这位朋友，问得很好！”他反应很快，立刻拍了拍手，“这说明你对我们的公益事业非常关心！多出来的善款，我们当然是全部用在孩子们身上！这笔钱，我们将用作‘暖风’计划的行政运营成本！”
他顿了顿，加重了语气：“比如我们志愿者的交通、物料的运输、活动的场地费用……做公益，不是光有爱心就够的，也需要成本，大家说对不对？”
台下稀稀拉拉地响起几声“对”。
金链子大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，大声嚷嚷：“就是！人家做公益的不要吃饭啊？小姑娘你管得也太宽了！”
我没理他，继续看着高老师，脸上挂着求知若渴的微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