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落在他侧脸上,勾勒出清晰的线条。
我看着他,昨晚看到的纹身和刚才听到的话语在脑海里交织翻滚。
喉咙有些干,我舔了舔嘴唇,声音很轻,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确定的试探:
“护士说……我昏迷的时候,有人一直守着我……”我停顿了一下,目光落在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上,“那个哭得最凶的……是不是你?”
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秒。
他摆放早餐的动作顿住了,侧着脸,我没看清他的表情,却清晰地看到,那点从窗帘缝隙里透出的阳光,正好照在他左侧的耳廓上——那一点皮肤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迅速漫上一层明显的、不自然的红晕。
然而下一秒,他猛地转回头,恶声恶气地打断我,眉头拧得死紧,眼神凶巴巴地瞪过来,仿佛被踩了尾巴:
“少自作多情!谁为你哭了?!是……是你养的那条蠢狗!对,它死了!我那是烦的!”
话音落下,房间里只剩下床头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。
他扭着头,刻意不看我,但那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尖在晨光下无所遁形,像两面小小的、羞赧的旗帜,背叛着他凶巴巴的语气。
我怔怔地看着他。
狗?我养过狗吗?我试图去想,脑海里却依旧空空如也,没有任何关于一只毛茸茸生物的片段。
但一种尖锐的失落感却凭空浮现,刺了一下心口。是因为“它死了”吗?
可是……那强烈的违和感又涌了上来。
为一条狗……哭到喘不上气?
求它活过来?
还在抢救室外缩在墙角?
这画面放在眼前这个一身昂贵大衣、连头发丝都透着冷硬和骄傲的男人身上,简直荒谬得离谱。
他像是被我的目光盯得极度不自在,猛地转回头,眉头依旧拧着,眼神凶悍,但闪烁不定,就是不肯好好与我对视。
他粗鲁地打开早餐袋子,塑料包装窸窣作响。
“粥。趁热喝。”他把一个一次性碗墩在床头柜上,动作大得差点把勺子震出来,“医生说你只能吃流食。”
我的视线从他通红的耳朵移开,落在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上,又缓缓移回他脸上。
我没有去碰那碗粥,只是轻声地,带着一丝残余的虚弱和更多的困惑,开口:
“可是……”我顿了顿,注意到他拆一次性筷子的动作停住了。
“护士说,那个人求的是‘里头的人’醒过来。”我慢慢复述着听到的话,观察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。
“狗……也会进抢救室吗?医生……会对着狗说‘怎么都行’吗?”
“……”
顾淮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了。
他维持着那个拆筷子的滑稽姿势,半低着头,我看不到他的眼睛,只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。
捏着筷子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。
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,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有粥的热气在无声地袅袅上升。
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。
然后,他猛地抬起头,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,眼神里掠过一丝罕见的慌乱,但立刻被更汹涌的恼怒覆盖,几乎是气急败坏地低吼:
“苏玉!你失个忆脑子也坏掉了?
揪着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有意思吗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