哀乐在耳边循环。
我睁开眼。
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。白色的花圈,白色的挽联,从屋顶垂挂到地面。
正前方,挂着一张黑白照片。
照片上的我,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,在海边回头,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照片下面,是一具黑色的棺材。
一个男人跪在棺材前。
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,布料起了褶皱。他的背脊弯着,头抵在棺材的边缘。乌黑的短发乱糟糟的,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。
是林子墨。
他的一只手扶着棺材盖,手指收紧,指节凸起。另一只手垂在身侧,松开,又握成拳,再松开。
他的肩膀在抖动。
我走过去,想把手搭在他的肩上。
我的指尖穿过了西装布料,穿过了他的血肉,陷进了他的身体里。
我猛地收回手。
低头,看着自己的掌心。
我又伸出手,慢慢地,再一次按向他的后背。
手掌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。
他没有反应。
我绕到他面前,蹲下身。
他的脸埋在臂弯里,我看不到他的表情。只有几缕头发垂下来,搭在棺木的边缘。
整个灵堂里,只有哀乐在响。
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们走进来,对着我的照片鞠躬,然后走到林子墨身边,拍拍他的肩膀,又转身离开。
他一直没有动。
直到整个空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
他抬起头。
他的眼眶是红的,眼皮肿着。那双我曾经最熟悉的眼睛,此刻布满了血丝。眼角向下延伸出两道干涸的泪痕。
他的嘴唇干裂,起了皮。
他伸出手,用指腹去碰触照片上我的脸。
他的动作很轻,从我的眉毛,到眼睛,再到我弯起的嘴角。
“对不起。”
他的嘴唇翕动,吐出三个字。
我伸出手,想要去碰他的脸。
手指再次穿过了他的皮肤。
我收回手,看着自己的身体。
一身白色的连衣裙,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。我的手脚是半透明的,能看到背后挽联上模糊的字迹。
林子墨又把头抵在了棺材上。
“对不起。”
他重复着,一次又一次。
他抬起手,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。
一下。
两下。
“薇薇……对不起。”
我站起来,走到棺材边,低头看去。
棺材里躺着另一个我。
她穿着同样的白色连衣裙,双手交叠放在腹部,面色苍白。
林子墨伸出手,抚摸着棺材的木头,就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。
他的眼泪滴落在黑色的棺木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“是我错了。”
“你回来。”
“求你……回来。”
他趴在棺材上,身体剧烈地颤抖。
我站在他旁边,站在棺材旁边。
我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手,想去碰他,想去抱住他。
每一次,都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。
哀乐还在响。
灵堂里的香烛燃尽了,冒出一缕青烟。
林子墨没有动。
他只是趴在那里,对着一口冰冷的棺材,不断地重复。
“对不起。”
灵堂的门被推开。
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,一声一声,清晰地传来。
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走了进来,保姆搀着她的手臂。她的妆容完整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