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弟弟死后的第三年，我又见到了他。
窦瑗坐在我的床边，用泛着青灰色的眼眸凝视着我。
下意识地，我不可置信地向后蜷缩，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嵌进了墙体。
毫无疑问地，我也死了。
看出我的惊慌，窦瑗不自然地扯下嘴角，苍白的脸渗出丝丝寒意。
「怎么，不想见到我？」
原本此时，我应该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感动，如果，当年不是我杀了他的话。
1
我和窦瑗是异父异母的兄弟。
这么说或许有些奇怪，但自他父母遗弃他后，他就一直寄宿在我家，成了我名义上的弟弟。
一开始，我很讨厌窦瑗，认为他分走了我父母的爱。
他长得白白净净，学习成绩优异，会礼貌地跟长辈问好，会主动帮忙做家务，会在我挨骂的时候站出来哄父母开心。
一下子，我成为了窦瑗的对照组，还是劣质的那个组别。
父母总在餐桌上一边给我夹菜，一边唠叨，「你呀，多向窦瑗学习，那么乖，多惹人喜爱！」
我撅嘴赌气不肯吃一口饭。
窦瑗便撂下刚夹了一口的白米饭，拘谨地坐在一旁，默默地等到父母将我哄到餐桌上，才跟着一起进食。
但我心里还是有气。
于是，我偷偷丢掉他的作业，弄脏他的衣服，故意找别的小孩玩不带他。
小小瘦瘦的窦瑗，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们不远处。
不敢靠近，也不敢远离。
因为他必须要和我一起回家，否则，我的父母会责怪我孤立他。
我是很多年之后，才发现他这样做是在保护我。
2
「你怎么在这？」
我环顾四周，这里是我的卧室。冷色的月光顺着窗帘缝隙打在墙上，而他躲在阴暗处一动不动。
「哥，你，不想我在这里？」窦瑗缩成一团，可怜兮兮地像条被丢弃的狗。
「我的意思是说，人死后不应该有黑白无常这类的东西吗？」我走到镜子前，发现镜子里真的映不出自己的身影。
「还挺好玩。」我念叨着。
「哥，你刚死，我带你玩点更有趣的。」
窦瑗来了兴致。在他的嘴里，死似乎不是一件可怕的事。他拉起我的胳膊，自顾自地带我穿梭在各个陌生人的房间。
我不明白，为什么不是黑白无常带我去无间地狱，而是他领着我四处闲逛？
窦瑗飘到一位正在专注看电视的老爷爷身后，他手臂一挥，整只手毫无阻碍地径直插进老爷爷的身体。
「你看，像我们这样的，一般来说，是不能直接碰到现实世界中的物品。」
他得意洋洋地向我展示他的独门绝技。
「不过，只要多试几次，就有概率能中！」窦瑗的犬牙露在外面，是我最熟悉的笑容。
不同于在父母面前刻意抿出的乖巧弧度，也不像在老师同学间绷紧脊背时的标准微笑。此刻他的笑脸张扬肆意，像团正在融化的、灼人的太阳。
「咱俩比比，谁中谁就赢了！」
我兴致缺缺，对这种游戏并不感兴趣。但抵不过他眼中的期待，还是妥协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