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偏西时,我拎着空竹筐往坡下走,远远看见林砚秋蹲在溪边,手里攥着根树枝,正逗水里的小鱼。她脚边放着个鼓鼓的布包,被夕阳染成暖融融的橘色。
“捡着蘑菇了?”我走过去踢了踢她的布鞋,鞋边沾着新鲜的泥,是后山松树林的颜色。
她猛地回头,手里的树枝“噗通”掉进水潭,溅了我俩一脸水珠。“你吓我一跳!”她抬手抹着脸,却先看了眼布包,像护着什么宝贝,“才不是蘑菇,是野栗子,刚从刺球里剥出来的,手都扎红了。”
说着把布包往我怀里塞,沉甸甸的。打开一看,圆滚滚的栗子裹着层绒毛,有的还沾着细碎的刺,像群缩成球的小刺猬。她指尖果然有几道细细的红痕,被夕阳照得格外显眼。
“怎么不戴手套?”我从兜里摸出创可贴——早上出门时她硬塞给我的,说“上山容易被刮伤”,此刻倒先用在她手上。
她往回缩手,却被我轻轻攥住。指尖软软的,沾着点泥土的潮气,贴创可贴时,她忽然低头笑了,声音像被风揉过的栗子壳,沙沙的:“戴手套剥得慢嘛。你上次说想吃烤栗子,灶膛里的火刚好够旺。”
往回走时,她抢着拎竹筐,说“男生力气大是用来扛重物的,这个我来”。夕阳把我俩的影子拉得老长,她的影子总偷偷蹭我的影子,像揣了只怯生生的小兽。
快到院门口时,她忽然停下,从布包里摸出颗最圆的栗子塞给我:“先尝尝,甜不甜?”
栗子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,剥开壳,金黄的果肉冒着热气。我刚要夸甜,就见她踮脚往我兜里塞了个东西,转身跑进门时,辫梢的红绳扫过我的手腕,像道轻轻的痒。
摸出兜里的东西一看,是片压平的银杏叶,叶面上用细笔写着“后山的栗子树,明年该结果更多了”,字迹歪歪扭扭,却比栗子还甜。
第六章 山径上的光斑
日头爬到头顶时,我们顺着蜿蜒的山径往深处走。路边的野菊开得正盛,黄灿灿的一片,风一吹就往人脚边扑。林砚秋走在前面,竹筐里的栗子壳偶尔滚出来,她总弯腰去捡,说“别让刺扎到路过的小兽”。
忽然她停住脚,指着前方一棵老松树:“你看那树杈,是不是有东西在动?”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浓密的枝叶间,有团灰扑扑的影子缩在那里,时不时抖一下。
“像只受伤的小松鼠。”她把竹筐往我手里一塞,“你在这等着,我去看看。”说着就攀着树干往上爬,布鞋踩在粗糙的树皮上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她动作灵活得像只猫,爬到半腰还回头冲我笑,辫梢的红绳在风里晃悠。
没一会儿,她抱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下来了,那松鼠后腿沾着血,正蜷在她怀里发抖。“被夹子夹到了,还好没伤着骨头。”她从布包里翻出块干净的布条,小心翼翼地给松鼠包扎,指尖轻得像碰棉花,“以前我家后院也有松鼠,总偷我晒的核桃,没想到在这儿撞见受伤的。”
我蹲下来帮她扶着松鼠,看她专注的侧脸——阳光透过松针洒在她脸上,映得绒毛都发亮,睫毛忽闪忽闪的,比树上的光斑还动人。“等它好点,就放去前山吧,那边有片橡子林,够它吃一冬天。”她忽然说,语气软乎乎的,像在对松鼠许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