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伤口让我触目惊心。我捂住嘴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。
“对不起…”除了这句话，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。一切的言语在如此残酷的现实面前，都苍白得可笑。
“你们皇家人，一句‘对不起’真值钱。”他盯着我，目光如刀，“用我全家的命逼我献血，用我的命换你的命。现在又说对不起？殿下，这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。”
他的话一字一句，砸在我的心上。我知道，他说得对。
“我会想办法…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，还有你的家人…”我语无伦次地承诺着，“从明日起，我不会再喝那药了…”
“你不喝？”少年猛地向前倾身，镣铐哗啦作响，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，“你不喝，我也是死！我全家也得陪葬！殿下，您必须喝，还得喝到我流干最后一滴血为止！这才不枉费你们皇家为我们这等贱民安排的‘福分’！”
他的话彻底击垮了我。我意识到，我和他同样被囚禁在这残酷的链条两端，无法挣脱。
门外传来小蝶焦急的轻唤：“殿下，有人来了！”
我最后看了少年一眼——他重新蜷回角落，背对着我，只留下一个冰冷而绝望的背影。
回到寝殿，我一夜无眠。少年的眼神，他的话语，他心口的伤，反复在我眼前浮现。
次日清晨，当小蝶再次端来那碗药时，我的手抖得厉害。
我知道，这碗药关系着两个人的性命，甚至更多。
我看着那浓黑的液体，仿佛看到阿棋眼中无尽的恨与绝望。
最终，在剧烈的心理挣扎后，我颤抖着手，接过了药碗。
自那夜从柴房回来后，我陷入了更深的泥沼。每一次喝药，都像一场对自己的凌迟。那生命的暖流越是舒畅，心底的寒意就越是刺骨。
我开始暗中调查阿棋的家人。通过一位信得过的老宫人，我得知阿棋的父亲因拖欠田租被关押在县衙大牢，母亲和妹妹则被“请”到了京郊一处皇庄“照料”。所谓的“照料”，不过是精致的人质囚笼。
我试图向母后求情，才开口提及“药引之事恐伤天和”，母后便沉下脸：“袅袅，你的性命关乎社稷。能为你续命，是臣民的本分，亦是他们的福气。”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，说出的话却冰冷彻骨，“莫要胡思乱想，安心服药。”
最后的希望破灭了。我意识到，在这座宫殿里，我的生命高于一切，包括道理和良知。
但我无法就这样接受。我所能做的反抗，微小得可怜。
我让小蝶将我宫里最好的金疮药、补气血的药材，悄悄送去给阿棋。小蝶回来时，脸色更加难看：“殿下…他…他把药砸了。他说…说‘不必假慈悲’。”
心口像是被揪紧，却又在意料之中。
下一次送药后，小蝶带回了一个更让我心惊的消息——阿棋发起高热，伤口可能化脓了。取血并未停止，太医只是草草处理，保证他不死而已。
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，”我猛地起身，一阵眩晕袭来，“他会死的！”
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直接对抗父皇母后行不通，怜悯与馈赠只会激怒他。或许…唯有展现一丝真正的、不带施舍意味的诚意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