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命小蝶准备了清水、干净布帛、最有效的伤药和一碗清淡的肉糜粥。这一次，我亲自端去。
5
柴房外的内侍见到我，吓得跪倒在地，不敢阻拦。
我推门进去。阿棋蜷缩在角落，呼吸急促，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。他听到动静，艰难地睁开眼，看到是我，那眼底的恨意依旧，却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。
我没说话，只是默默跪坐在他身旁的干草上。我示意小蝶将水盆端过来，浸湿布帛，试探性地、极其轻柔地想去擦拭他额头的汗珠。
他猛地偏开头，动作牵动了伤口，疼得他闷哼一声。
“别动。”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，“我不是来可怜你，也不是来祈求原谅。我只是不想你死。”
我顿了顿，声音更低：“你死了，我曾经喝下的每一口药，都会真正变成穿肠毒药，让我永世不得安宁。所以，让我帮你处理伤口，至少…让你能活下去。”
活下去，为了什么？我们都心知肚明，那是一个更残酷的问题。但此刻，“活下去”这个最原始的本能，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理由。
阿棋死死地盯着我，像是在判断我话语里的真假。最终，或许是高烧耗尽了他的力气，或许是那句“不想你死”触动了他求生的本能，他闭上了眼睛，没有再抗拒。
我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旧日的绷带，那伤口因反复取血和得不到妥善照料而狰狞外翻，边缘红肿，渗着脓液。我的胃里一阵翻腾，不是恶心，是愤怒和悲痛。我屏住呼吸，用清水一点点清洗干净，撒上药粉，再用柔软的干净白帛重新包扎好。
整个过程，他咬紧牙关，一声不吭，只有额间不断渗出的冷汗暴露了他的痛苦。
接着，我端起那碗温热的肉糜粥，用勺子舀了少许，递到他唇边。
他睁开眼，看了看粥，又看了看我，目光复杂。
“吃吧。”我轻声道，“恨，也需要力气。”
他沉默了片刻，终于极其缓慢地张开了嘴。
一勺，两勺…他机械地吞咽着。柴房里只剩下他轻微的吞咽声和我自己的心跳声。这短暂而诡异的平静，像暴风雨中偷来的一刻安宁。
喂完粥，我收拾好东西，准备离开。走到门口时，我停下脚步，没有回头。
“阿棋，”我说，“我会想办法，让你见到你妹妹。”
身后的人似乎呼吸一滞。我没有等他的回应，推门走了出去。
我知道，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“善意”，根本无法抵消那剜心之痛。它或许轻贱得可笑，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、实实在在的事情。
之后几日，我动用了所有我能调动的隐秘人脉，历经周折，甚至不惜以一件母后赏赐的珍宝贿赂了皇庄的管事嬷嬷，终于换来一个承诺：让阿棋的妹妹偷偷进宫一趟，远远地让他看上一眼。
安排见面的地方在冷宫附近一处僻静的废园。我让心腹内侍提前将阿棋带去，藏在假山洞穴里，告诉他只能远远看上一眼，绝不能出声。
那日，小蝶搀着我，躲在更远处的廊柱后。我看到阿棋被带出来，他靠在假山石上，脸色比上次见时好了一些，眼神却依旧死寂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