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觉得,娶了我,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。
但是,我对顾伟,是另一个样子。
家里的活,他必须干。砍柴,挑水,喂猪。一样不能少。
吃饭的时候,顾山碗里有肉,我碗里有肉,我弟陈浩碗里也有肉。
只有顾伟碗里,是青菜。
顾山看不过去,好几次,把他碗里的肉,夹给顾伟。
我看见了,也不说话。
等下一次吃饭,我就只做两个人的肉。我跟顾山的。
顾山问我,怎么回事。
我说:“当家的,你是一家之主,你在外面干活最累,你必须吃肉。”
“我是你媳-妇,我给你生儿育女,操持这个家,我也得吃肉。”
“顾伟呢?他算什么?一个拖油瓶。他凭什么吃肉?”
我的话,说得很难听。
顾山听了,脸都红了。他说:“秀,你别这么说,他是我儿子。”
我说:“我知道。所以,我给他饭吃,给他衣服穿,让他有地方住。我已经仁至义尽了。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,行,这个家,你来管。”
说完,我把筷子一放,就回了屋。
顾山一个人,在饭桌上坐了很久。
从那以后,他再也没把他碗里的肉,夹给顾伟。
顾伟看我的眼神,一天比一天恨。
我知道,他恨不得吃我的肉,喝我的血。
这样最好。
我就是要让他恨我。恨,比爱,能让一个人记得更久。
我开始教我弟陈浩读书。
我上辈子,好歹也是个高中生。教个小孩子,绰绰有余。
顾伟看见了,也想学。
他从小就比别人聪明,张兰在世的时候,总夸他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,当大官。
他跑来跟我说:“我也要读书。”
我看了他一眼,说:“可以啊。”
我给了他一本书,让他看。
第二天,我问他,看懂了多少。
他说看懂了。
我随便指了一段,让他给我讲讲是什么意思。
他讲得磕磕巴巴。
我把书拿过来,当着他的面,“撕拉”一声,撕掉了一页。
他眼睛都红了,“你干什么!”
我说:“看不懂,留着干什么?浪费。拿去当引火纸吧。”
“我看得懂!”
“你看不懂。”我平静地说,“你脑子里,装的都是怎么偷懒,怎么跟你爹告状。你没有读书的心。”
“从今天起,你不用想读书的事了。老老实实给我干活。以后,给你爹养老送终。”
他气得浑身发抖,扑过来就要跟我拼命。
我一脚就把他踹倒了。
我说:“顾伟,我告诉你。在这个家里,我说你行,你就行。我说你不行,你就是不行。”
“你这辈子,就死在这片地里吧。”
那天晚上,顾山回来,顾伟哭着跟他告状。
顾山听完,叹了口气。
他走进屋,对我说:“秀,是不是……对他太狠了?”
我正在灯下给我弟做新鞋。我头也没抬。
我说:“当家的,你知道,养一棵树,什么时候最重要吗?”
他不知道。
我说:“是它还是树苗的时候。长歪了,就得赶紧掰过来。不然,等它长成了,就只能当柴烧了。”
“顾伟,就是那棵长歪了的树苗。”
“我现在不把他掰过来,以后,他会害了你,害了这个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