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收回扇子。说：“你呢？你想怎么死？”
我看着他。说：“奴才不想死。奴才想好好伺候厂公。”
他盯着我。看了很久。
他说：“好啊。”
他站起来。说：“我饿了。传膳。”
我赶紧爬起来。说：“是。”
我转身要去传话。
他说：“站住。”
我停住。
他走到我面前。他的鞋尖，停在我眼前。白色的靴子，绣着金色的蟒纹。
他说：“脏了。”
我愣住了。
他的鞋，一尘不染。
他看着我。说：“我让你伺候我。”
我明白了。
我低下头。伸出舌头。
我把他鞋上的，那一点点根本不存在的灰尘，舔干净了。
他笑了。
他说：“你比前头那几个，聪明。”
**2. **
赵瑾的饭菜，有四十八道。
但他每道菜，只吃一口。
剩下的，全倒了。
我站在他身后，给他布菜。我的手不能抖。筷子碰到盘子的声音，不能太大。
老太监跟我说，厂公吃饭的时候，最讨厌有声音。上一个布菜的小太监，就因为手抖了一下，筷子掉在地上，被拖出去，打断了双腿。
赵瑾吃饭很慢。很优雅。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。
他吃完一口，就把筷子放下。我再给他换一双。
整整一个时辰。我换了四十八双筷子。我的后背，已经全湿透了。
他吃完最后一口。漱了口。
他看着满桌子几乎没动过的菜。说：“赏你了。”
我跪下。说：“谢厂公赏。”
他说：“就在这吃。”
我愣住了。
他说：“怎么，我的剩饭，你不配吃？”
我赶紧说：“奴才不敢。奴才这就吃。”
我跪在地上，拿起筷子，开始吃他剩下的饭菜。
菜，已经凉了。
我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。我不敢抬头看他。我知道，他就在那看着我。像看一条狗。
我爹是御史大夫。我从小，锦衣玉食。我吃的米，都是江南进贡的。
现在，我跪在地上，吃我仇人的剩饭。
我把眼泪，和饭，一起咽下去。
我吃的很快。我怕慢了，他会不高兴。
吃完了。我把所有盘子，都舔了一遍。
我抬起头。说：“厂公，奴才吃完了。”
他点点头。说：“味道怎么样？”
我说：“是奴才这辈子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。”
他笑了。
他说：“是吗？”
他走到我面前。蹲下来。
他伸出手，捏住我的下ba。他的手指很冷。
他说：“你说谎的样子，真让人恶心。”
我的心，一下子沉到了底。
他看着我的眼睛。说：“你叫浮尘？”
我说：“是。”
他说：“哪个浮，哪个尘？”
我说：“漂浮的浮，尘埃的尘。”
他说：“好名字。像条狗。”
他松开手。站起来。说：“从今天起，你就睡在我门口。我叫你，你必须马上进来。”
我说：“是。”
他说：“滚吧。”
我爬起来。退出去。
我关上门。
我靠在门上，浑身都在发抖。
他知道了。
他一定知道了。他知道我是谁。他说的每一句话，做的每一件事，都是在折磨我，羞辱我。
他不想让我那么痛快地死。他要玩死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