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当然想杀人。他最想杀的，应该就是我。
我不在乎。他杀不了我。他是我的狗。狗，怎么能咬主人？
有时候，我也会对他好。
我会让他和我一起吃饭。我会亲手给他夹菜。我会让他睡在我的床上，虽然还是在脚边。
每次我对他好一点，他的眼神，就会变。变得……很复杂。有困惑，有提防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动摇。
我喜欢看他这样。
我喜欢看他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里，出现别的东西。
这比单纯的折磨，有意思多了。
一天晚上，我喝醉了。
我躺在床上，头很晕。我让所有人都退下，只留下逐影。
他站在床边，给我倒了一杯水。
我没喝。我拉着他的手，把他拽到床上。
他倒在我身上。我闻到他身上，有一股很淡的皂角香。是我让人给他用的。
我抱着他，脸埋在他的脖子里。我说：“逐影，你知道吗？我有时候，觉得很没意思。”
他身子僵着，一动不敢动。
我说：“所有人都怕我。我弟弟怕我，那些大臣怕我，你们这些奴才，也怕我。他们都想我死。可是，他们又不敢。”
我说：“你说，我是不是很失败？”
他当然不会回答我。
我自顾自地说：“我父皇，当年就是这样。所有人都怕他。后来，他死了。被他最信任的人，背叛了。”
我说：“那个人，是前朝的余孽。”
我说到“前朝”两个字的时候，清楚地感觉到，逐影的身体，瞬间绷紧了。
我抬起头，看着他。
他的脸，在昏暗的烛光下，看不真切。但我能感觉到，他的呼吸，乱了。
我笑了。
我说：“逐影，你知道吗？你的眼睛，像一个人。”
他看着我。
我说：“像前朝那个，被我父皇一刀砍下脑袋的皇帝。”
他的瞳孔，猛地收缩了一下。
我知道，我猜对了。
这条狗，不是普通的狗。是一条，亡了国的，复仇的孤狼。
有意思。
真是太有意思了。
3
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。
我还是像以前一样，对他。时好时坏。一边给他鞭子，一边给他糖。
我要看看，这条小狼，能忍到什么时候。
他比我想的，更能忍。
他开始学着讨好我。
他会给我捶腿。他会给我剥水果。他会用那双曾经充满恨意的眼睛，专注地看着我。
做得很好。像一条真正忠心的狗。
如果不是我那天夜里，偶然撞见。我可能，真的会被他骗了。
那天，我半夜口渴，起来找水喝。路过他的房间。
他的房间，是我特意安排的。就在我的寝殿外面。很小，很破。
我听见里面，有声音。很轻的，刻画的声音。
我悄悄走过去，从门缝里，往里看。
他背对着我，跪在地上，手里拿着一小块石头。他在墙上，很用力地，一下一下地刻着什么。
我看了一会儿，看清了。
是一个字。
“耻”。
国耻家仇的耻。
我站在门外，浑身的血，都冷了。
过了很久，我才慢慢地，退了回去。
我没有惊动他。
回到床上，我睁着眼睛，一夜没睡。
我以为，我只是养了一条想复仇的狼。现在我才知道，我养的，是一条毒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