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刀，不卖。”沈言开口，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道，“只赊。”
“赊？”女人愣住了，显然没听过这种买卖方式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刀，你拿走。钱，我先不收。”沈言的目光掠过女人，似乎飘向了街对面那巨大的玻璃幕墙，又似乎看向了更遥远的虚空。“等你看到对面商场那整面玻璃墙，同时映出三轮月亮的时候，我再来收钱。”
女人的表情瞬间凝固，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，又像是被无形的冰针刺了一下。她瞪大了眼睛：“三…三轮月亮？老板，你开什么玩笑？天上怎么可能有三轮月亮？”
“或许呢？”沈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，只是将刀轻轻推向她，“世事无绝对。拿去吧，到时候再说。”
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女人，她看着眼前的刀，又看看神色莫测的年轻老板，下意识地想拒绝。但某种更深层、更迫切的需求——或许是为了那口“难斩的骨头”，或许是被那预言般的谶语蛊惑——让她鬼使神差地紧紧握住了刀柄。冰冷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，奇异地让她焦躁的心绪平复了一丝。
“……好。”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说，“说话算话？”
“赊刀人，从不虚言。”沈言递过去一个泛黄的单据本，“留个名字，按个手印就行。”
女人匆匆写了个模糊的名字和大概日期，用印泥按了手印，仿佛完成了一个神秘的仪式。她将刀小心地用旧报纸包好，塞进随身的大布袋里，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入雨幕中，仿佛逃离一般。
铜铃再次轻响，店里恢复了寂静。
沈言站在原地，目光重新落回对面商场的玻璃幕墙。巨大的镜面映照着铅灰色的天空、流动的车灯和行色匆匆的路人，一切正常。
但他刚才那一瞥，并非错觉。在女人进门的刹那，在那玻璃的倒影深处，他确实捕捉到了一丝极不自然的扭曲，三团模糊惨白的光晕一闪而过，如同月轮的幻影交叠。
那是“缘”到了，也是“劫”将至的征兆。祖传的训诫和血脉里微弱却清晰的感应这样告诉他。
他低头看了看单据上潦草的名字和红指印，那印记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生命力。
第一把刀，赊出去了。
第一个预言，也已落下。
沈言轻轻呼出一口气，店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沉滞。他转身走回柜台后，手指无意识地拂过手机屏幕，屏幕亮起，显示着时间天气。
他的目光却落在柜台里剩下的六把古朴菜刀上。
它们静默着，仿佛沉睡着，等待着下一次的苏醒，等待下一个需要它们去“斩断”什么的缘主，以及，那必将应验的、或惊悚或诡异的预言。
雨，还在下。城市依旧喧嚣，无人知晓，一个古老的契约已然订立，一个关乎未知命运的齿轮，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转动。
街对面，商场光洁的玻璃外墙某一角，一小片水渍悄然晕开，那形状，在某个极其短暂的一瞬，竟似一弯血红的月牙。
第二章：红月映楼
雨连续下了两天才放晴。
城市被洗刷得焕然一新，阳光炙烤着湿漉漉的街道，蒸腾起氤氲的水汽。星华广场的玻璃幕墙在晴空下愈发耀眼，像一块巨大的、冰冷的蓝宝石，倒映着流云和飞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