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我心里一颤。

从那以后,再也没人敢来欺负我。巷子里的人看我们的眼神,都带着点躲闪。

阿诀十三岁那年,京里来了锦衣卫。

他们在招人。不要家世,不要背景,只要身手好,心够狠,不怕死。

阿诀听说了,回来跟我说,他想去。

我不同意。

“那是给皇帝当刀子,会死人的。”

“不死。”他说,“能拿很多钱。”

“我不要钱。”

“我要。”他看着我,“我要让姐姐住大房子,吃肉包子,再也没人敢欺负你。”

我拗不过他。

他走的那天,是个大晴天。他已经比我高了,穿着一身干净的旧衣服,背着我给他缝的布包。

“姐姐,等我回来。”

他在巷子口,对我跪下,磕了一个头。

我站在门口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。

我以为,他很快就会回来。

我没想到,他一走,就是五年。

4

阿诀走的头一年,我每个月都能收到他托人送来的银子。不多,但足够我生活。

第二年,银子变多了。送钱来的人,换成了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。他对我很客气,说阿诀在北镇抚司很好,让我放心。

我怎么可能放心。北镇抚司,那是人间的阎王殿。

我把银子攒起来,一点没动。我还是住在那间破屋子里,每天画画。我画的,都是一个少年。从他还是个小乞丐,到他慢慢长高。

我总觉得,他有一天会回来,推开门,对我说:“姐姐,我回来了。”

第五年,送钱的锦衣卫突然不来了。

我慌了。

我跑去北镇抚司门口打听。那地方,寻常人连靠近都不敢。门口的校尉看我的眼神,像在看一个死人。

“顾诀?不认识。”他们冷冰冰地把我赶走。

我每天都去。刮风下雨也去。

终于有一天,一个看起来有点年纪的校尉把我拉到一边。

“姑娘,别等了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顾百户,他……他去西北了。那地方,九死一生。”

我的天,塌了。
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一个梦。梦见五年前那个雪天,我没有出门。巷子口那个孩子,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冻死在了雪里。

我开始生病,病得很重。攒下的银子,流水一样地花出去。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差。

巷口那个被阿诀咬过的泼皮,看我没了靠山,又开始上门。

他带着几个人,堵在我家门口。

“小娘子,顾诀那小子死了吧?”他笑得一脸横肉,“你欠我的,该还了。”

我抓起一把剪刀对着他们。

“滚出去!”

他们看着我这副病秧子的样子,笑得更大声了。

“今儿你不从了爷,爷就让你跟你那短命的相好,一起下去团聚!”

他朝我扑过来。

我闭上眼,举起了剪刀。

就在这时,门“砰”的一声,被人从外面踹开了。

木屑飞溅。

一个人站在门口,背着光,像一尊神。

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飞鱼服,腰上挂着一把绣春刀。身形高大,挺拔得像一棵松。

他慢慢地走进来,屋子里的光线,一点点照亮他的脸。

那张脸上,从额角到下巴,有一道熟悉的疤。

只是他的眼神,变了。不再是少年的执拗,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,冰冷的寒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