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“好了,”村长嘶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,“头磕了,香上了。现在,该让你看看荫山村的根了。”

他走到供桌旁,摸索着,猛地一推——供桌连同后面大片的地面,竟然无声地滑开了!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、黑黝黝的洞口!
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了极度潮湿的泥土、陈年尸骸恶臭和某种奇异甜香的味道,如同实质的拳头,从洞口猛冲出来,呛得我连连后退,胃里翻江倒海。

洞口下方,是粗糙凿就的石阶,深不见底。

村长从供桌上取下一盏古老的玻璃油灯,划火柴点燃。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洞口附近。

“下来。”他命令道,率先倒着向下走去。他的脚步在石阶上异常稳当,仿佛走了千百遍。

我别无选择,跟在他身后。石阶冰冷潮湿,布满滑腻的苔藓。越往下,那股恶臭越发浓烈,几乎令人窒息。空气粘稠得像是液体,压迫着耳膜。

终于踏到底部。油灯的光晕扩展开,勉强照亮了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。

然后,我看清了。
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血液瞬间冻结,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、无法成调的声响。

地窖……一个巨大无比的地窖。

四周的土壁,密密麻麻,钉满了“人”!

或者说,是曾经是人的“东西”。数量多到根本无法计数!一具具干瘪、发黑、扭曲的躯体,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,如同被遗忘的标本。它们全部被巨大的、生锈的铁钉残忍地贯穿——有的穿过胸口,有的穿过手腕,更多的则是穿过脚踝!

它们全部被头下脚上地倒挂着,固定在冰冷的土壁上。

它们的腿……无一例外,都扭曲成一种古怪的、正在行走的姿势,僵硬地伸展着,仿佛被瞬间定格在生命最后一刻迈步的瞬间。那些扭曲的肢体角度非人,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。

百年……所有违反禁忌的人……都在这里了!

我的胃剧烈痉挛,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,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。

油灯昏黄的光晕颤抖着,掠过一具具可怖的尸骸。光影晃动,那些影子张牙舞爪,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走下来。

村长举着油灯,声音在地窖里空洞地回荡,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:

“规矩就是规矩。老祖宗定的,谁也不能改。”

“正着走,魂就认了路,就散了。散了,就守不住,就会被‘下面’的东西扯下去……村子就保不住了。”

“倒着走,才能瞒过它们的眼……才能活下去。”

灯光停在一具最新的尸体前。

那身深色的寿衣还能认出是奶奶下葬时穿的。干枯花白的头发垂向地面,脸因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形,嘴巴张成一个无声的尖叫。一双枯瘦的脚踝被粗大的锈铁钉狠狠贯穿,倒钉在墙上,腿还保持着临终前挣扎着想要迈步的姿势。

“你奶奶……糊涂啊。”村长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感,只有冰冷的陈述,“享了一辈子清福,临了犯忌。怨不得谁。”

他举着油灯,缓缓地转过身。

那双完全没有反光的、纯粹的漆黑眼眶,在跳动的灯光下,第一次真正“正”对着我。

油灯的光似乎都被那双眼眶吸了进去,照不出任何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