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呀，这可怎么好。”我妈一脸“焦急”。
我憋着笑，看她表演。
她费力地，把那个沉重的实木床头柜，一点点地，往外挪。
挪开之后，她蹲下身，假装在捡抹布。
然后，她的手，就摸向了柜子背后的那个，松动的木板。
她轻轻一抠，木板开了，露出了里面用手帕包着的一叠钱。
“呀！”我妈发出一声，恰到好处的惊呼。
她把钱拿了出来，脸上的表情，从“惊讶”，到“疑惑”，再到“恍然大悟”，最后，变成了“委屈”和“愤怒”。
这演技，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。
她拿着钱，冲出卧室，一把拉住正在院子里玩泥巴的我。
“昭昭，走！妈带你买好吃的去！”
她风风火火地，拉着我就出了门。
我们直奔镇上最大的国营商店。
我妈像个一夜暴富的土财主。
买了整整一只烧鸡，二斤猪头肉，一斤当时还算稀罕的点心，甚至，还给我扯了二尺做花裙子的红布。
剩下的钱，她也没放过，全买了各种肉和菜。
我们娘俩，拎着大包小包，招摇地，穿过了整个家属院。
家属院的邻居们，都看傻了。
“秦秀，你这是发横财了？”
“哟，买这么多好吃的，日子不过了？”
我妈挺直了腰板，脸上带着柔弱又无奈的笑：“哎，没办法。我家昭昭最近身子虚，医生说要好好补补。建国心疼孩子，偷偷攒了点钱，让我给昭昭买点有营养的。你们看，这当爹的，就是不一样。”
她这话说得，滴水不漏。
把林建国，架在了一个“爱女如命”的好父亲人设上。
谁要是敢说个不字，那就是跟孩子过不去。
邻居们听了，纷纷夸赞林建国真是个好男人，疼老婆爱孩子。
我妈在一片赞美声中，拉着我，昂首挺胸地回了家。
晚上，林建国回来了。
一进门，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。
他看到桌上那只油光锃亮的烧鸡，眼睛都直了。
“今天什么日子？这么丰盛？”
我妈没说话，只是默默地，把一碗盛得冒尖的鸡腿饭，放到了我面前。
“昭昭，快吃，多吃点，把身体补好了。”
我爸一看这架势，脸就沉了下来。
“哪来的钱？”他问。
我妈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，小声说：“你……你藏在床头柜里的钱，我搞卫生的时候，不小心看见了。我看昭昭最近老说头晕，就……就拿去给她买好吃的了。建国，你不会怪我吧？你也是心疼孩子，才攒的钱，对不对？”
她又把那套说辞，搬了出来。
林建国被她堵得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他能说什么？
说那钱不是给女儿的？
说他不心疼自己女儿？
这话要是传出去，他林建国在家属院里，还怎么做人？
他只能，打掉牙往肚里咽。
他那张脸，黑得跟锅底一样，死死地瞪着我妈，又看了看桌上的大鱼大肉。
最后，他一屁股坐下，拿起筷子，恶狠狠地夹起一个大鸡腿，塞进嘴里。
那样子，不像是在吃鸡，像是在吃我妈的肉。
我看着他，低下头，用饭碗挡住自己，那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。
林建国，别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