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翻那本相册!你最怕谁离开,它就先吃掉谁。”
——而我,亲手喂它吃了我最好的朋友。
灰白头发缠上我手指时,我知道——下一个被抹除的,是我自己。
分手后,我用一本相册杀光了全世界。
包括,我自己。
第一章
我踩进老宅第一脚,地板就发出垂死的呻吟。
三月没人住,空气是死的。
霉味混着杏仁香,像有人刚在这里熬过一碗毒药。
储物间在楼梯拐角,门轴锈得卡进骨头缝里。
我拽了三次才拉开。
樟木箱在最里头,盖子上积着灰。
灰里嵌着三根灰白头发——外婆的。
像缝进木纹的针。
箱锁早坏了。
掀开时,一股陈年木屑扑进鼻腔。
牛皮封面相册躺在最上层。
边角磨得发毛,像被无数双手反复摩挲过。
扉页钢笔字褪成淡褐:
「留不住的人,不如让他们从未存在过」
我嗤了一声。
外婆临终前还玩文艺。
随手翻开第五页。
1983年,外婆站在老照相馆台阶上,身边围着七八个人。
最边上那个穿蓝布衫的女人,脸糊了。
我以为是照片老化。
指尖蹭过纸面,沾上细碎灰末。
像烧过的纸钱渣。
手机震了一下,是陈屿。
「别再联系了」
我攥紧手机,指节发白。
相册“啪嗒”一声自己合上了。
我没当回事。
把相册塞进帆布包,拉链没拉到底。
回城路上雨下得大。
车窗起雾,我用袖子擦。
雾气散开,后视镜里——相册封面正对着我。
牛皮上那行字,在雨光里泛着暗红。
像血写的。
到家我冲澡。
水温调到最烫。
搓掉老宅沾上的霉味。
毛巾挂回架子时,发现相册躺在洗手台角落。
我没带它进浴室。
水珠滴在封面上。
字迹没晕。
反而更清晰。
「留不住的人,不如让他们从未存在过」
我把它扔进床头柜抽屉,关灯。
黑暗里,抽屉传来“沙——沙——”声。
像指甲刮纸。
我猛地拉开。
相册摊开着。
停在第五页。
蓝布衫女人——只剩半张脸。
右眼眶是空的。
我啪地合上。
塞进衣柜最底层。
压上冬被,睡觉。
梦里外婆站在我床边。
穿蓝布衫。
手里举着相册。
「穗穗,别怕。」
「抹掉了,就不疼了。」
她伸手摸我脸。
指尖冰得像停尸房的铁柜。
我惊醒,天刚亮。
手机在震,是妈。
「穗穗,你昨晚是不是梦到外婆了?」
我喉咙发干。
「你怎么知道?」
「我也是。她站我床边,说“阿明快没了,你别找他”。」
我坐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