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妈,外公叫阿明?」
电话那头沉默五秒。
「你外公姓周,叫周国栋。从来没叫过阿明。」
我挂了电话。
冲到衣柜前掀开被子。
相册在。
翻开第七页。
张阿姨的脸——左半边没了。
只剩右眼,直勾勾盯着我。
我给她打电话。
「张阿姨,您最近好吗?」
「谁?」
「张玉芬,我外婆的朋友。」
「你外婆没朋友。她独居三十年,连邻居都不来往。」
我手抖。
翻到第十二页。
结婚照。
红绸,喜字,外婆穿着红棉袄。
外公的位置——空的。
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喜堂中央。
眼神空洞,嘴角僵硬。
我冲进书房翻抽屉。
找到外婆1998年的日记。
纸页发黄,字迹潦草:
「3月12日,阿明说要去深圳做工。他骗我。他根本没买票。」
「3月14日,他咳嗽越来越重。不肯去医院。说怕花钱。」
「3月15日,他倒在我脚边。血从嘴角流到领子上。我没叫救护车。我看着他咽气。」
「3月16日,相册里的他淡了一点。真好。不疼了。」
我手机呢?
外公的视频呢?
聊天记录、照片、身份证复印件——全没了。
连我妈朋友圈去年发的“怀念父亲”都删得干干净净。
我翻全家福。
1995年拍的。
外公站在最左边。
现在——那个位置是墙。
像他从没存在过。
我重回老宅。
钥匙插进锁孔,转不动。
门从里面反锁了。
我踹门。
木屑飞溅。
门开了。
储物间门大敞。
外公的旧衬衫挂在衣架上。
领口褐色痕迹——是血。
我摸日记本。
1998年3月15日:
「阿明没走,他突发心脏病倒在储物间……我看着他变冷,相册里的他彻底没了。原来这样,就不会难过了。」
我翻到相册结婚照那页。
外公的位置还是空的。
但背景红绸上——有血指印。
三个,像有人死前抓过。
灰白头发,还嵌在樟木箱盖的灰里。
像等着缠上下一个人。
—
第二章
我抱着相册回公寓。
没开灯,坐在地板上翻。
每一页都在变。
1987年,外婆和邻居在院门口摘菜。
邻居的脸——糊了。
1990年,外婆在居委会领奖。
身后鼓掌的人——只剩轮廓。
1993年,外婆在公园长椅上看报。
旁边喂鸽子的老头——脖子以上全空。
我数了数,相册共32页。
现在有11页出现“消失”。
全是从边缘人物开始。
像病毒,从外向内侵蚀。
我给苏晓打电话。
「晓晓,明天陪我去趟老宅?我一个人瘆得慌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