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的脚步顿住了。那咳嗽声持续了很久,带着一种濒死的虚弱。她走到门边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上脱落的油漆。
“晚晚…”咳嗽声稍歇,那个沙哑得几乎辨不出原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,气若游丝,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,“我错了…我真的错了…”
林晚的心猛地一揪。
“我…我看到了…”门外的声音断断续续,带着哽咽,“看到我爸打你…看到你抱着妞妞…脸上的印子…还有…还有妞妞吓哭的样子…”他吸着气,像是喘不上来,“我…我他妈就是个混蛋!窝囊废!我不是人!”
他语无伦次,声音破碎,痛苦和悔恨几乎要冲破那扇薄薄的门板。
“这五年…让你受罪了…我不是不知道…我就是…就是不敢…我怕…怕他们…怕这个家散了…”他哭了出来,像个迷路的孩子,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,“我错了…晚晚…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…最后一次…”
林晚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,大颗大颗地滚落,砸在怀里的妞妞脸上。妞妞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。
“我们逃吧…”门外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点,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,“晚晚,我们逃!逃得远远的!离开这里!离开他们!就我们三个!我什么都不要了!房子,工作,都不要了!我…我去告他们!我爸打你,是家暴!我去告!我作证!”
“轰”的一声,林晚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!告他们?家暴?陈哲…他竟然敢这么想?他竟然敢反抗他那个像山一样压了他三十年的父亲?
“我受够了!我真的受够了!”陈哲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异常清晰,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,“我不想再当他们的儿子!我想当你的丈夫!当妞妞的爸爸!晚晚…求求你…开门…我们逃…现在就逃…”
林晚抱着妞妞,僵立在门后。冰袋早就化了,水渍浸湿了她的衣襟,冰凉一片。门外男人的哭求、忏悔、那石破天惊的“告他们”和“逃”,像一把把重锤,狠狠敲打在她冰封的心防上。
逃?能逃到哪里去?告?告得赢吗?那对像跗骨之蛆一样的公婆,真的能摆脱吗?
她低头,看着怀里因为低烧而小脸通红的妞妞。女儿无意识地咂了咂嘴,脆弱得让人心碎。
为了妞妞…也许…也许这地狱,真的可以试着…砸开一条缝?
第六章
门板冰冷,隔绝了门外那个嘶哑绝望的声音,却隔绝不了那每一个字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林晚心上。
“告他们…逃…现在就逃…”
怀里的妞妞不安地扭动,小脸烧得通红,发出难受的哼唧。这细微的声音像一盆冷水,瞬间浇醒了林晚混乱的思绪。她猛地吸了一口气,冰凉的空气刺得肺疼,却让她更加清醒。
逃?妞妞在发烧!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!
她不再犹豫,抱着女儿转身冲进里屋,声音因为急切而发颤:“妈!妞妞烧得更厉害了!得去医院!”
门外的哭求声戛然而止。
林晚妈和林晚爸立刻慌了神,手忙脚乱地找包被、拿医保卡。林晚爸一把拉开防盗门,看也没看蜷缩在墙角的陈哲,抱着妞妞就往外冲:“快!打车!”
陈哲被突然打开的门晃了一下,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眯起眼。他看到林晚爸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妞妞冲出来,林晚妈和林晚紧跟在后面,林晚半边脸还带着未消的淤青,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,锐利而冰冷,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,就焦急地追着孩子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