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位老者。须发皆白,梳理得一丝不苟,用一根寻常的桃木簪挽着。面容清癯,皱纹深刻如同山岩的纹理,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,澄澈得如同山涧深潭,映着天边的霞光,没有丝毫暮气。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、肘部打着同色补丁的靛蓝旧道袍,脚下是沾满泥星的十方布鞋,肩上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、针脚细密的靛蓝粗布褡裢。他正微微佝偻着背,一手捻着几根不知名的枯草茎,另一只布满老茧、骨节分明的手,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在空中虚划着,指尖过处,竟有极其微弱、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流光一闪而逝,随即没入他手中那几根枯草茎内。
那几根原本枯黄萎靡的草茎,竟瞬间挺直了几分,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内敛的韧性光泽!
“虚空画符,赋灵于草木?”我心中剧震,忍不住低呼出声。这是极高明的符箓手段!非大匠师不能为!眼前这老者,绝非凡俗!
老者闻声,手中动作一顿,那玄奥的韵律消散。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落在我身上,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,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,如同山间拂过的暖风:“哦?小道友竟能识得这粗浅把戏?倒是老道我班门弄斧了。”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越,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,字字清晰入耳。
“前辈过谦了。”我连忙起身,郑重地行了一个道门稽首礼,“晚辈明心,微末修为,适才感应到前辈符意精纯圆融,引动天地灵机于微末,实乃神乎其技,故心有所感,失礼之处,还请前辈海涵。”体内枯竭的金丹,竟因方才那一瞥的符意牵引,微不可查地轻轻一颤,生出一丝渴望交流的悸动。
“明心?好名字。”老者捋了捋雪白的长须,笑容更盛,并无丝毫见外,“老道俗家姓张,道号清源,山野散人一个,常在这秦岭里采药寻踪,混口饭吃。看小道友气韵沉凝,隐有光华内蕴,却又似……元气大损?可是在山中遇到了什么‘硌脚’的顽石?”他目光如炬,在我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,又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我胸口——那里,玄鉴徽章和断祟古剑贴身而藏。
这时,陈霄也被院中的动静惊动,推门走了出来。他虽不通玄法,但身经百战磨砺出的敏锐直觉,让他瞬间感受到眼前这位“张清源”老道的不凡。那是一种内敛如渊、深不可测的气息,远非山中寻常采药人可比。他目光微凝,走上前来,同样抱拳一礼:“749局,陈霄。道长有礼。”
“原来是公门中的朋友。”张清源老道含笑回礼,目光在陈霄身上略一停留,尤其在看到他眉宇间尚未散尽的煞气与疲惫时,眼中了然之色更深,“秦岭深处,近来确实不太平。几位能从‘里面’安然出来,福缘深厚啊。”他并未点破,但话语中的深意,已让陈霄和我心头同时一凛。这老道,知道些什么!
“相逢即是有缘。老道我正巧采了些山里的老茶,若几位不嫌弃我这山野粗陋,不妨一起喝杯粗茶,祛祛这山中的湿寒晦气?”张清源老道拍了拍肩上的褡裢,发出窸窣的声响,笑容温和,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和力。
陈霄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。这老道来历神秘,道法精深,是敌是友尚未可知。但直觉告诉他们,此人并无恶意,甚至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信息。更何况,小队此刻急需休整,若能与此等人物攀谈,或许对了解秦岭深处的异变大有裨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