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道长盛情,却之不恭。”陈霄沉声应下。
- * *
一盏古朴的陶泥小炉在院中石桌上咕嘟作响,炉火跳跃,映照着围坐几人的脸庞。张清源老道从褡裢里取出一个油纸包,里面是几片其貌不扬、边缘微卷的深墨绿色茶叶。他小心地拈起几片投入一个粗陶壶中,滚水冲下,一股难以形容的馥郁奇香瞬间蒸腾而起,那香气中仿佛蕴藏着整座雨后青山的草木精华、晨露的清冽与云雾的缥缈,瞬间冲散了连日来积压在众人心头的血腥与阴霾。连精神萎靡的博士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,眼中恢复了几分神采。
“此茶生于绝壁石缝,十年方得几两,名曰‘云根’。”张清源老道微笑着为众人分茶,茶汤清亮,色泽碧透如玉。
一口热茶入喉,一股温润醇厚的暖流直下丹田,随即化为丝丝缕缕清灵之气,如春风拂柳,温柔地滋养着枯竭的经脉与疲惫的心神。我甚至感觉识海的刺痛都舒缓了几分。陈霄等人虽无法如我般清晰感受其中灵韵,却也觉得精神一振,多日来的沉重与疲惫被驱散了大半。
茶香氲中氤,话题自然而然地打开了。
磐石按捺不住山中遭遇的惊悸,声音低沉地描述起那扭曲的树林、粘稠的雾气、诡异的低语,尤其是那由无数眼睛和触手构成的、以镇龙桩为核心的恐怖怪物。夜莺补充着精神污染带来的恐怖幻象,博士则面色发白地提及仪器失灵、方向感错乱的诡异。
张清源老道静静听着,面容平静,唯有在听到“无数眼睛的肉块”、“吞噬存在的伤痕”时,他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澄澈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深沉的凝重。
“唉……”待众人说完,老道放下茶杯,长长叹息一声,那叹息仿佛承载着千山万水的重量。“你们遇到的,非妖非怪,那是‘地怨’与‘邪祀’纠缠千年,借镇物崩毁之机,化生出的‘孽秽之胎’啊。”
他声音低沉,开始讲述秦岭尘封的秘闻:
> “周幽王烽火戏诸侯,身死骊山,其滔天怨戾之气沉入秦岭龙脉支系,千载不散,是为‘地怨’之根;
> 汉末乱世,有邪巫聚于秦岭深谷,以生魂血肉饲喂山魈木客,妄图炼‘阴兵鬼将’,虽被天师道高人剿灭,邪法残篇与枉死怨念却渗入地窍岩髓,形成‘邪祀’之基。
> 那‘镇龙桩’,本是前朝钦天监高人借秦岭水脉之势,镇压疏导这两股秽气的枢纽。枢纽一失,千年积郁的地怨邪祀之气再无束缚,又吞噬了误入其间的生人精魂血气,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,焉能不炸?那无数眼睛,便是无数被吞噬、扭曲、不得超生的怨念所化;那触手,是地脉中淤积的秽气具形;那能愈合的躯壳,正是此地扭曲的‘规则’赋予它的‘伪不死性’。”
老道的话语,仿佛为我们揭开了一幅古老而血腥的秦岭暗面画卷。陈霄眉头紧锁:“道长是说,那怪物……是这片土地千年积病的‘毒疮’爆发?”
“正是此理。”张清源颔首,“斩灭其形,如同剜去脓疮,可暂时止痛。然若不疏通地脉,化解千年沉积的怨戾邪气,这‘毒根’尚在,假以时日,新的‘孽胎’恐将再生。甚至……那被吞噬的‘存在’,也未必真个湮灭,或许只是被拖入了更深的‘渊薮’。”他目光深邃,意有所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