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瓦克博士。”老科学官打断他,声音不高,却瞬间像冰水一样浇灭了年轻研究员的热情。周围那些窥探的目光也微微一滞。
“你的申请不合流程。样本刚经历地表极端环境应激,状态极不稳定。所有分析需经全面评估后,由我亲自批准。”老科学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,却带着绝对的权威,“现在,回到你的岗位。”
年轻研究员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,被一种程式化的恭敬取代。他微微躬身:“明白,首席。抱歉,是我太心急了。”他退后一步,让开道路,但那双眼睛仍黏在艾伦身上,里面的探究欲丝毫未减。
老科学官没有任何表示,径直走过。艾伦僵硬地跟上,感觉那年轻研究员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。
他们终于抵达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房门前。老科学官通过虹膜和掌纹验证,门无声开启。里面是一个狭小、简洁到极致的房间,只有一张床,一个集成式清洁单元,和一个看不出功能的金属台。
“这里是你的临时收容室。”老科学官语气平淡,“内有清洁设施。彻底清洗你自己,你携带的地表污染物超标严重。完成后,触碰金属台呼叫。”
说完,他根本不给艾伦任何提问的机会,转身退出。房门悄无声息地闭合,将艾伦独自留在这一小片绝对的寂静之中。
艾伦站在原地,很久都没有动弹。
他慢慢地、一点点地脱下身上那套破烂肮脏、散发着地狱气味的防护服,然后是里面几乎烂成布条的衣物。每脱下一件,都像是在剥掉一层自己的皮,暴露出的不仅是身体,还有他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。
他走进清洁单元,指令触发,冰冷的水流和强力清洁泡沫冲击着他的身体。他用力搓洗,皮肤泛起红色,几乎要擦破,仿佛这样就能洗掉“古董”、“残骸”、“样本”这些标签,洗掉那些将他视为非人异类的目光。
水流停止,热风烘干。他站在这片纯白的光亮中,赤身裸体。
他看向墙壁——那不是镜子,但光滑的表面依然模糊地映出了他的身影。
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性躯体。因为长期的饥饿和挣扎,有些瘦削,皮肤因为缺乏日照显得有些苍白,上面还有旧日的伤疤和新的擦伤。头发是普通的棕色,眼睛是普通的蓝色。没有任何出奇之处。
这就是“自然诞生”的“普通人类”。
这就是……最后的火种?
荒谬感和恐惧感再次攫住了他。他靠着冰冷的墙壁,缓缓滑坐到地上。
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。也许几分钟,也许几小时。在这彻底失去参照物的寂静里,一切感知都变得模糊。
直到一声极轻微的“嘀”声响起,打破了死寂。
艾伦猛地抬头。
不是门的方向。声音来自……集成金属台的下方?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。
紧接着,极其微弱,几乎被空气循环系统的低鸣掩盖,他听到了……声音。
不是外面那些完美居民低不可闻的优雅交谈。而是……压抑的、扭曲的、非人的……嘶嚎?还夹杂着一种沉闷的、有规律的撞击声,像是……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撞着厚重的墙壁?
还有一种……断断续续的、扭曲的电子音?像是故障的播音器,反复念叨着几个无法连成意义的破碎音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