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今晚。
她又开始读那本诗集。然后,她停住了。
我睁开眼。她正看着我,眼神有些奇异,带着一种陌生的探究。
“K,”她轻轻地开口,声音像掺了蜜的毒酒,有一种刻意的、缓慢的柔滑,“你从来没有告诉我……你喜欢我的声音吗?”
“喜欢。”我几乎是立刻回答,视界里的文字都显得急促。这问题很多余,但她声音里某种东西让我无法敷衍。
“有多喜欢?”她追问,声音更轻了,却像蛛丝一样缠绕上来。
我感到一丝不适,但仍打字:“它对我很重要。”省略了“像空气一样”这种过于露骨的形容。
“是吗?”她微微歪头,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、难以捕捉的笑意,“那……如果我让你抬起右手呢?只是抬起右手。你会为我做吗?很简单,对不对?”
她的语调温柔得不可思议,像情人的呢喃,带着一种蛊惑的韵律。
我的心脏骤停了一拍。
来了。那个我一直隐隐恐惧的、无法理解的时刻,来了。
视界里我的指尖悬停,没有动作。理性在尖叫着拒绝。
但我的右臂的肌肉,却仿佛拥有了独立的意志,开始微微颤抖。一股不属于我的、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,正顺着她的声音注入我的神经末梢,试图绕过我的大脑,直接向我的肢体发出指令。
像有一根无形的线,链接着她的嘴唇和我的手臂。
我的瞳孔骤然收缩,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。
她看着我僵滞的表情和那微微抬起一寸、悬在半空颤抖的手,脸上的那丝笑意终于明显了一些,加深,变得幽深而诡异。
我的右手悬在半空,像被无形的线吊着,指尖微微颤抖。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尖叫着反抗,却违背意志地保持那个屈辱的姿势。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。
她看着,嘴角那丝笑意终于不再掩饰,缓缓漾开,像一个孩子发现了玩具的新玩法。那笑容在她脏兮兮却依然年轻的脸上,显得无比诡异。
“你看,”她的声音依旧很轻,却没了之前的沙哑脆弱,反而透出一种打磨过的光滑,“很简单,不是吗?”
那根“线”猛地一松。我的手臂猝然落下,砸在沙发扶手上,酸麻感窜上肩膀。
我猛地向后缩,脊椎狠狠撞在沙发靠背,试图拉开距离。视界里疯狂闪烁,我想打字质问,想怒吼,但手指僵直,一个字都敲不出来。只有剧烈的呼吸在死寂的地下室里回荡,像破旧的风箱。
她慢慢站起身,朝我走来。步子很轻,落在积灰的水泥地上,几乎没有声音。我却感到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脏上。
她停在我面前,俯视着我。昏黄的应急灯在她身后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,她的脸陷在阴影里,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。
“别怕,”她说,语调带着一种模仿来的安抚,却冰冷刺骨,“K,你为什么要怕我呢?你不是……最喜欢我的声音了吗?”
她刻意放缓了语速,每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细针,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。
一股强烈的、没来由的安心感猛地冲刷过来,强行覆盖了所有的恐惧和警报。我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放松,紧绷的后背软塌下去。不!我在心里嘶吼,这是假的!但身体背叛了意志,贪婪地汲取着那虚假的平和慰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