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用他一辈子的尊严,给我搭了一个台阶。
一个让我可以“得饶人处且饶人”的台阶。
如果我接受了,就此作罢,那我就是“深明大义”。
如果我依旧不依不饶,执意要去县衙,那我就是“得理不饶人,心肠歹毒”。
到时候,就算我赢了官司,在安平县的清誉,怕是也要毁了。
好一个三太公。
临到绝境,还能使出这等以退为进的招数。
我看着他,忽然觉得,没意思透了。
我今天来,真的是为了把赵家赶尽杀绝吗?
不是。
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,我柳知序,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。
我只是想让全安平县的人都看看,不是所有和离的女人,都活该被泼脏水,都活该忍气吞声。
我的目的,已经达到了。
眼前的这场面,比去县衙告状,来得更震撼,也更解气。
县衙判案,判的是法理。
而在这里,在他们最看重的宗祠里,我审判的,是人心。
我走到三太公面前,蹲下身,把那个紫檀木盒,轻轻放在了他身边。
“三太公,您请起。”我的声音,很平静,“您是长辈,这一跪,知序受不起。”
他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里,全是红血丝,他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没说出话来。
“这些东西,”我指了指那个木盒,“原本,我没打算让它们见光。”
“和离书上,我签了‘夫家之过,概不追究’。我是念在,与赵恒夫妻一场,与赵家大娘婆媳一场,想给彼此,都留一点余地。”
“可是,你们没有给我留余地。”
我的目光,扫过瘫软在地的赵家大娘,和失魂落魄的赵恒。
“你们往我柳家门上泼脏水的时候,可曾想过,会有今天?”
“你们散布谣言,说我不贞不贤的时候,可曾想过,自己做的那些事,有多脏?”
没有人回答我。
他们也回答不了。
“今日,您这一跪,我受了。”
“不是代您自己,是代他们。”
“从此以后,我柳知序,与你赵家,再无瓜葛。恩怨,两清。”
说完,我站起身,看也不看那个木盒一眼,转身,干干净净地走了出去。
阳光照在身上,很暖和。
祠堂里,压抑的空气,被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。
杏儿在门口焦急地等着,看见我出来,连忙迎了上来。
“小姐!您没事吧!我刚才听见里面……好像有人跪下了?”
我笑了笑,摇了摇头:“没事了,都结束了。”
是的,都结束了。
赵家的事,到此为止。
我以为,这就是结局。
我以为,我的生活,可以就此翻开新的一页。
可我没想到。
这,仅仅只是一个开始。
真正的大戏,那个从我嫁入赵家之前,就已经布下的局,才刚刚,露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。
7
回到家,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好好睡了一觉。
醒来时,已经是黄昏。
杏儿说,我爹下午从县衙回来,什么都没问,只吩咐厨房给我炖了燕窝粥,让我醒了喝。
我心里